米德萊

3.

一切會不會太戲劇化了點？語琴不禁這麼想。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至這步田地。

會不會是小奇想要騙她？有這麼一絲的念頭從語琴的腦海中撩過，但大怪匆促的的語氣所描述的狀況似乎很嚴重，使得語琴無暇多想。

語琴很快跟公司請好假，走到停車場才發現車鑰匙忘在家裡忘了帶出來。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阿凡已經開車到她面前。

「你怎麼了？」阿凡放下車窗。

「會不會是我打擊到阿凡，才會讓他在開車的時候心不在焉……然後就出車禍？」

在車上，語琴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著頭，說出自責的疑慮。

阿凡沉默的開著車，直至路口亮起紅燈才開口：「我想，小奇那麼愛你，昨天看到我送你回家的那個畫面，換成是我可能早就衝出來斥責你的不是了。可是小奇不但沒有這麼做，還默默的從頭看到尾，想必他內心的煎熬是無法比擬的，單就這點來看，小奇非常愛你。」

綠燈亮了。語琴一征。

「所以昨晚小奇的背影應該是全世界最寂寞的吧……」阿凡瞥了語琴一眼，她早已泣不成聲，大慌之下，只好又說：「不過小奇應該會沒事的啦！」

阿凡尷尬的亂笑，踩下油門。

但真正讓語琴哭泣的原因，並不是阿凡的這一席話，而是語琴想到了往事……

這一年，語琴大三，跟小奇戀情邁入第二年。

「我早就起床了。」在女生宿舍，語琴一邊對著鏡子畫眼影一邊跟小奇講手機，神采奕奕。

這一天是語琴學校社團的成果發表會，身為主辦單位的幹部之一，語琴得忙上一整天。

「喔，你要我提醒你的那個文件記得要帶。」手機另一頭的小奇叮嚀。

「對厚！幸好我有叫你提醒。」語琴想到似的從抽屜取出文件。

「還有，今天忙完記得打給我，我們去吃個飯。這幾天你忙的都沒時間陪我，而且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小奇嚷嚷。

「好啦，對不起嘛，今天忙完我就打給你好不好？」語琴端詳鏡子裡的自己有沒有一絲不對勁。

「嗯，就這樣囉，掰。」小奇掛上手機。

望著窗外的天空，烏雲一片片密佈起來，沒有要讓太陽露面的打算。

希望不要下雨阿。小奇心想。

此時正在看同一片天空的語琴正在猶豫要不要帶把傘。

以防萬一。語琴心想，拿了雨傘，帶上門。

手機卻突兀的被擺在語琴書桌上。

語琴果然忙翻了，由於人手的不足，使得語琴得幫忙布置會場，接待觀眾，區散人潮，還要打理工作人員的用餐。

在社團一一輪番表演之後，發表會總算結束。語琴與共事的同學整理完場地以後，總算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有人提議一起吃個飯來慶祝展出成功。

沒有人反對，語琴也毫不考慮的加入。

但她依稀覺得好像忘了一件事情，但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

飯後，大家還意猶未盡地想去別的地方續攤，不過語琴打起退堂鼓。

「宿舍有門禁……」語琴堪憂回不去。

「那不如去ktv夜唱如何？唱到早上宿舍就開啦！」一位叫倉穎的同學說，是語琴當時的追求者之一，小奇的手下敗將，仍不死心的跟語琴共事。

大家全數舉手贊成，語琴為了不掃大家的興頭，只有點頭的份。

數小時的狂歡之後，天亮了，雨卻下了。直至踏出包廂的那一刻起，疲倦感才浮出大家的臉上。

「雨很大，我送你回去吧！」倉穎說。語琴累的沒有拒絕的力氣。

一路上，倉穎一直想要試著跟語琴聊天，語琴卻都不太答腔，儘用嗯或喔代替回答。

終於到學校，語琴還是推托不了倉穎的盛情，還是讓他一路陪到女生宿舍。

就在快要到達宿舍門口，遠遠的，語琴看見了小奇坐在樓梯上，頹然的像一隻失去棉絮的布偶，任雨打落在他身上。

語琴見狀，馬上奔至小奇身旁，撐開語琴昨天早上帶出的傘。

小奇抬起頭，看著語琴，再看看倉穎。

語琴聽到一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並不是你看到的這樣……」語琴忙著解釋。

「我知道。」小奇慢慢的站了起來，從口袋摸索出一盒包裝已經被水染糊的盒子和一朵已經變形的雛菊。

語琴最喜歡雛菊。

「生日快樂，晚了一天的。」小奇悽然的苦笑，聲音像一位蒼老的老人，夾雜一絲和淚水壓縮而成的哽咽。

語琴卻哭了。

「早點休息吧！」小奇用最後的力氣擠出這句話，便拖著掩飾不了的失落，轉身離開。

語琴想喚住小奇，但話一直被歉疚擋在喉嚨，說不出來，只能看著小奇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雨中。

回到宿舍，打開盒子，是一條語琴跟小奇逛街時所看到的項鍊，語琴很喜歡，不過價錢不扉，所以語琴捨不得提出要求。這是小奇送她唯一貴重的禮物。

語琴掩著口鼻，試著壓抑情緒。

然後看著被遺忘的手機躺在桌上。

拿起手機，竟然有五十幾通的未接來電和三十幾封簡訊，全都是小奇打的。

語琴一一看著簡訊，從一開始的埋怨到擔心，而至想念。就在看完最後一封的簡訊，語琴才放聲大哭。

「我無法分辨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少，我只知道經過一夜的等待，雨竟然下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帶傘出去？」

回到現在，語琴想到那個雨中的背影，回想昨天，小奇是不是也是跟那天在雨中一樣的背影？

腦海裡的影像穿鑿附會，語琴似乎看到了昨夜小奇落漠的背影在大街上。

4.

車子停了下來，卻不是停在大怪所說的那間醫院，而是停在一幢充滿歐風格調的房子前，房子前有一片整齊有序的花圃，種滿了全是語琴喜歡的雛菊，阿凡的車正停在之外的圍牆大門前。

語琴一下子就被一大片的雛菊所吸引住，目不轉睛的看著它們以舒服的姿態享受陽光。

這時大怪已經站在門口多時，彷彿知道他們會來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語琴一頭霧水。不解的看著阿凡和大怪。

「不好意思，語琴，那兩次小奇在我們公司出現之後，我們就成為好朋友了。但他交待我在今天以前千萬都不能告訴你。」阿凡一臉不好意思的合掌，「本來小奇早就想這麼做了，但你前幾天卻來告訴我你的計劃—─也幸好是你找我幫忙，我把這件事告訴小奇以後，小奇嚇了一大跳，不過也很高興你這麼做，於是我們就乾脆來個順水推舟。」

語琴恍然大悟，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心情複雜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我不了解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玩的，總之重頭戲現在才開始。」為人大而化之的大怪說，並為語琴打開車門，「下車吧，我們今天的女主角，你的新家到了。」

「咦？」語琴愣了一下。

「你還不明白嗎？你以為小奇這幾年拼了命的工作是為了什麼？雖然還是有一屁股的貸款。」大怪微笑解釋。

語琴才想起每次跟小奇約會的時候他都帶一本建築類或是室內設計相關的書，以便空閒時可以翻個幾頁。每次問他看這些做什麼，但都被敷衍帶過。

只因為，語琴常嚷著如果結婚住在怎樣怎樣的房子裡不知有多好，可以這樣也可以那樣，大談她的如果結婚論。

「快下車吧！你又要讓小奇等了嗎？」阿凡拍拍語琴的肩膀。

語琴有點不知所措的下車，看著已經站在屋簷下的小奇。

語琴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看著眼前這位正對自己靦腆微笑的男人，這位曾經長時間等待他的男人，這位持續為她帶來幸福的男人……

眼框不禁泛紅。

原來，太多的幸福也會讓人哽咽。

腳步停在一個擁抱的距離。

「這房子還不錯吧？」小奇穿著一件筆挺的西裝，遞一朵雛菊給語琴。

「我很喜歡。」語琴收下。

「沒被壓扁。」小奇指著語琴手上的雛菊。

「看的出來。」語琴會意，但仍故作鎮靜。

「你知道為什麼那一天我竟然沒有生氣嗎？」小奇問。

「因為你相信我愛你。」語琴篤定。

「不止喔……」小奇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滂沱大雨。

一位女孩在長椅上蜷曲哭泣。

女孩剛結束了一段很遭糕的戀情。

「喂！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吧。」男孩說，指著女孩的位置，同樣也淋著雨。

女孩瞇著眼看著男孩，不清楚他是不是也在哭泣。

男孩一股腦兒地坐在女孩身旁，倚著椅背，張開雙臂，像是在享受這場大雨。

「我剛剛才結束我爸的喪事，而我媽早就在我在地上爬來爬去的時候跟人跑了。沒有任何親戚的我明天起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男孩閉著雙眼。

女孩轉頭看著男孩。

「你呢？應該沒比我慘吧？」男孩問。

「我剛剛跟男朋友分手。」女孩說。

「為什麼？」

「因為他瞞著我跟別人……」

「原來又是劈腿阿，現在的人怎麼都愛搞這種，腳不酸嗎？」男孩唸唸有詞。

然後沉默。

兩個人就這麼繼續淋著大雨，不發一語。

「乾脆你跟我在一起吧！」男孩突發奇想。

「不要。」女孩斬釘截鐵。

「為什麼？」

「如果就這樣跟你在一起，那我不就是花癡嗎？」女孩沒好氣的說。

「也對，哈哈哈……」男孩開始大笑起來。

看著男孩放聲大笑，女孩也不自覺得笑了。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麼嗎？」男孩問。

「我叫語琴，你呢？」

「我叫小奇。」

「因為你是我生命中的驚喜。」

一滴眼淚滑落。

「這一次我可以要一樣東西嗎？」

「只要……我給的起的話……」語琴試著把話說完。

小奇小心翼翼的把捧在手中的盒子打開。

一枚戒指站在盒中，光彩奪目。

這時候，門口的門打開了，一群人從門口走出來，全都是小奇和語琴大學時代到現在的好朋友。

語琴的眼睛圓睜，欣喜全寫在臉上，並逐一認出，一個接一個呼喊著他們的名字。

「你們怎麼都來啦！」語琴眼淚流下，嬌羞的瞪的一旁的小奇。

小奇聳肩，表示不知情，一副不關他的事的樣子。

看著語琴流下幸福的眼淚，小奇的手中的戒指騰在半空中，遲遲未開口。

大怪看小奇像啞巴一樣，沉不住氣的拍他的肩：「你在發什麼愣阿！快說點話阿。」

小奇回過神來，看著大怪，再看看身後的親友團，有人對他豎起大拇指，有人用氣音問他打氣，也有人瞪著他，表示再不說他就準備倒大楣了。

小奇回過頭來，看著語琴，延續剛剛的問題：「我要的……是你的下半輩子，你願意嫁給我嗎？」把手中的戒指再舉高一點。

語琴看著難得嚴肅的小奇，再看看戒指。

空氣凝結。

摒息以待。

親友團輕輕的點著頭。

「嗯。」語琴點頭答應。

歡呼聲四起。

小奇上前，抱住了語琴。

「親嘴、親嘴、親嘴……」大怪馬上起鬨，所有人立刻附和。

應觀眾要求，小奇只好輕輕的啄了語琴一下。

歡呼聲又起。

「交配、交配、交配……」大怪又起，不過這次沒人理他，只好摸摸鼻子退到一旁。

小奇和語琴相視而笑，然後小奇為語琴戴上戒指。

就在套入了無名指的同時，語琴出聲喝止。

「還不行！」

「為什麼！」小奇大驚。

「因為你還欠我婚紗照和一場婚禮。」

小奇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