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萊

21.

今天是三月二十七。

我醒來的時候，又發現睡在沙發上，天還沒全亮，我看一下錶，才凌晨五點多。

這時候我的肚子很餓，想起昨天只吃了早餐。我還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在提早餓死之前，我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

隨便找了早餐店解決一餐，回到家已經是六點多。

到浴室洗完澡，我才想到今天是否要上班？

或者說，是否還要像平常一樣，跟潔安一起工作？

都要死了還要上班嗎？這點是肯定的，我不是和尚，所以不用再敲一天的鐘。

那潔安呢？

坦白說，我有點後悔昨天跟死神說那些漂亮話，我甚至還想認真去追潔安，繼續苟延殘喘地過日子。我不是聖人，就像撿垃圾的老婦人所說，後悔是人生的一部份，看你怎麼去處置這種感覺。

我突然有那麼點明白，為什麼老人可以說一些很睿智的話，如果他們沒有患上老年癡呆症的話，因為除了人生的經驗與歷閱，當你知道你要死的話，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將會有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我該怎麼處置這種感覺？就這麼去追潔安嗎？不，我相信這只是一時衝動，潔安若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看不起我，至少讓我有點尊嚴地死去。

我還是捎一封簡訊給潔安，告訴她我今天不會上班，可是我又不想讓她擔心，於是我簡單寫著：｢我今天不上班，生病了，請別擔心我。｣

訊息傳出去以後，我本來以為潔安會打過來關心我的病情，然而過了好一段時間，她始終都沒有打來，看來是我想多了。

由於暫時不想讓辭職的交接手續來浪費我的時間，我今天完全不想碰關於工作的事，於是我直接請假。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上台北以後，我幾乎都在工作，沒有好好的放縱自己，死亡已經夠讓我緊張了，所以開著車在市區裡亂逛。

一路上我都在想是不是還要繼續跟潔安去工作，想了好久，我決定還是算了。如果這麼做的話，我怕我會克制不住自己，然後跟志明說聲抱歉，我要跟她在一起。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狗兒在臨死前，為了不讓主人難過而偷偷躲起來，等待死亡。

想到這裡，我對著後照鏡的自己笑了。

結果我去華納看了場電影，去吃王品牛排，最後到Room18喝酒，醉醺醺的回家，已經是凌晨兩點多。又過了一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酒喝的不夠多，我一點睏意也沒有，只好再到便利商店提一手海尼根回家喝。

坐在客廳，看著談話性節目，我卻完全沒關心主持人和來賓講什麼話，專心地喝著冰涼的啤酒。

我很快喝完一罐，打開第二罐，這一次分了好幾口才乾，再打開第三罐，喝到一半肚子終於受不了，我跑到廁所把今天喝的、吃的全吐出來。

最後，我在廁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