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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這裡是你家?」雷爾打量傑威的住處。

「租的,老家在屏東。」傑威筋疲力盡地走進浴廁。

「怎麼不待在老家?」雷爾點頭,在床邊坐下。

傑威的房間很小,跟一般學生套房差不多。家具簡單,卻夠一個人生活,電視、小冰箱,一張單人床、一張和式桌和一個衣櫃。雷爾以好奇的眼光研究每一個家具的作用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工作?退伍之後我本來在一家工廠上班,結果公司開始放無薪假,最後竟然倒了,我只好先做便利商店撐著,好繼續付房租,騎驢找馬啦。我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傑威的聲音從浴廁傳來,雷爾聽在耳裡,搔搔亂髮。

「還是別談我吧,你怎麼會有槍?」傑威洗完臉走出來,從冰箱拿一罐啤酒給雷爾。

雷爾接過啤酒,欣喜地打開,像是渴了好幾天一樣,仰頭一股腦兒喝完,足見他對啤酒一點都不陌生。

如果雷爾真是從其他的世界穿越來的,顯然每個世界的人們對酒都很有好感。

雷爾滿足地吁一口氣,從斗篷裡拿出那把槍。

傑威不用拿起來看就知道,是一把玩具槍,剛剛沒有細看,還真以為是一把真槍。

「那你是怎麼辦到的?」傑威說完,馬上領會。「魔法嘛!我早該想到的!」

「火箭術,我已經控制到最小的傷害。」雷爾用食指和大姆指捏著。

「但是,把人家的手指弄斷,不太好吧?」傑威皺起眉頭。

「沒斷他的手,算是仁慈。」雷爾不以為然。「本來我不想用魔法的。」

「那不就要感謝你在緊要關頭出手搭救?」傑威沒好氣地說。

「其實不打算救你,想到對你不好意思,我說昨天。仔細想想,噬貪魔應該沒有手下,模樣也不是你這個樣子,是我想太多了。」

「竟然只是這個理由……」傑威不敢置信。「虧我還想拜你為師!」

「你是指當你的老師?你要學魔法?」

傑威點頭。

「不可能。」雷爾搖頭,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你們的世界無法使用魔法。」

「聽你在放屁!那昨天你怎麼施展的?」說到昨夜,傑威好像又聞到自己的尿騷味,有些羞愧。

「那是儲存的魔力。」雷爾正經地說,從斗篷裡拿出一顆像水晶的石頭。石頭有一個手掌那麼大,微微透著粉色的光輝,好像有生命似的。

「這叫魔心石,在我們的世界有很多,我們可以透過它為媒介使用魔法,也可以儲存魔力。用你們的方式說,這一種石頭會散發一種能量,讓我們可以使用魔法,也可以當做電池使用,儲存魔力。你們的世界並沒有這種石頭,沒辦法使用,所以我是這個世界唯一能用魔法的人,要是魔力用完,我也會成為普通人。」

「也就是說,這一顆魔心石,在我這個世界,只有電池的效果?儲存的魔力用完,就只是一顆沒有作用的石頭?」傑威消化他的解釋道。

「以魔法來說,沒有錯。」雷爾把魔心石收回去。

「那你怎麼會來到我們這個世界?」

「因為……」雷爾的表情沉痛起來。「我要殺一隻被我趕到你們世界的魔物。」

「你說真的還假的呀?」

「你說呢?」雷爾有點無奈。

雷爾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往事歷歷在目。他開始說那天的經過──



我那裡的世界,是一個充滿恐懼、絕望的地方。我們沒有國家這個觀念,正確來說,全世界,就是一個國家。

被我們稱之為「魔怪」的惡魔,隨時都在威脅我們的生命。它們擅於隱藏,潛伏在我們生活範圍附近,陽光下、樹蔭裡,白天,夜晚都有可能出現,無所不在。只要有人落單,那他等同陷於死亡之地。

我們的世界,人類異常團結。每天至少要有兩人相伴,連上廁所也得在對方面前,不分男女老幼,不像你們上廁所是隱私的。

儘管,還是有比較異常的人出現,但那種人都是自認所學的退魔本領高超,是自大的傢伙,他們的下場不外乎是被魔怪吃了。不過確實還是有佼佼者,比如我的老師索拉,我所會的魔法幾乎都是他授傳的。

雖然行動上仍然自由,我們被迫活在一個有限的範圍裡,像是被死亡豢養的羊群,隨時都可能是魔怪的糧食。

也許你可能想像,我的世界是個灰天、焦地,彷彿是地獄的地方,其實不然。我的世界最恐怖的,就是我們活在一個看似美好,卻危機四伏的世界。我們的天空蔚藍,陸地總是綠意盎然,還有很多我沒去過的地方,據說那裡美得令人感動。但別忘了,我們的人口不多,能活動的範圍有限,一旦落單,死亡還是會找上門,鮮血仍是大地的養份,屍體依然成為植物的肥料。那些的景致,看起來更像是一種美麗的陷阱。

在勇敢的前人探勘的情報裡,魔怪的來源來自北方。那裡的森林裡有致命的汙氣,天空下著劇毒的煤炭,而裡頭,藏著一隻以貪念為主食,以人為副食的魔王,噬貪魔。

隨著先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征討魔王,儘管始終未能殺死魔王,不過傳承下來的智慧與經驗使我們一代比一代強大。於是,在我這一代,不免俗地也組織了一支屠魔隊。

我們的屠魔隊都是各地來的好手,每個人都能獨立對抗魔怪,可說是菁英中的菁英。

我們用魔法製造暴風吹走煤炭,釋放烈火燒光排出汙氣的邪樹,終於見到了魔王。

這隻怪物的外型,乍看之下很像是寄居蟹,它背上豬肝色的「殼」,佔去它體型的三分之二。雖說像殼,其實用腫瘤來形容比較恰當,只不過就算為它降下一道連山都可以劈開的落雷,竟然毫髮未傷,可說是無堅不摧。

這個怪物的前端,是人形的樣子,從側面來看倒有幾分像小偷背著超大行囊的感覺。但會說像寄居蟹的原因,還是因為這人型的左右手,是一對巨大的螯。

我們那一支隊伍,就算每個人都是屠魔好手,仍然無法打敗它。而且,它的體型竟越來越高大,完全無半分虛弱的感覺。

戰了三天三夜,大家一邊堤防魔怪,一邊攻擊魔王,早已累得筋疲力盡,更甭說參戰的人數,從原本近百餘人,結果剩下不到十人。

本來以為來到我們這代,這一役必定能贏,沒想到卻是這個局面。

直到魔王開口,大家的士氣再也無法提振。

「人類啊,你們可知道,為什麼本魔在你們的攻擊之下,反而越來越強大呢?」噬貪魔的獸眼睥睨著我們。

「可惡!」我的老師,索拉渾身沾染戰友的血液,他的眼神還是充滿堅決。

「看在你幫助我最多的情況,作為獎賞告訴你好了。其實,本王的食物,是你們的貪慾,當你們想殺本魔的念頭越強大,對本魔來說,就是一頓豐富的佳餚。」

「什麼……」索拉聽到之後,手中的魔杖垂下。

「你們懂了吧?不管你們的能力如何高強,只要想把我殺了的念頭越強,等同助我高你們一籌,哈哈哈哈!」

其他剩下的戰友,聽到也喪失鬥志。有幾個一鬆懈,馬上被一旁伺機已久的魔怪給吃了。

「我知道了。」索拉喃喃地說,看也不看,魔杖一揮,伴隨著施放的白燄便把一頭在他身後,張口欲咬的魔怪給擊墜。

我暗自佩服索拉的厲害,他雖然是我老師,可是不過大我幾歲,是被稱作天才魔法師的人。

「雷爾。」他悄聲叫我。

「什麼?」

「你作好死亡的覺悟嗎?」

本來大家一起赴戰,就是作好死去的覺悟,犧牲自己,為這個世界換來和平。但是他突然又這麼問我,我卻沒辦法回答。

「我決定『開門』。」索拉悄悄說。

索拉口中的「開門」,就是指時空召喚。我知道那種魔法,也會施展。不過我也聽說,很多魔法師用這個魔法,到其他世界探訪,但根本沒有人回來。有人說,那根本不是到另一個世界,而是通往死亡的入口,因此絕大部份的人並沒有勇氣這麼做。

索拉的意思,就是要賭,那就是死亡的入口。

「可是,如果那不是什麼死亡的入口,而是到另一個世界,怎麼辦?」我沒有說的是,要是另一個世界,比我們這個世界還糟糕怎麼辦?我又怎麼適應新的世界?這是我壓根都沒想過的問題。

「所以我要跟它一起進去,萬一那是另一個世界,那再想辦法解決它。也許……也許其他的世界,有摧毀它的力量也不一定。」索拉瞥著我。「你幫我開,我死也要拉它進去。」

在我猶豫的時候,索拉殺死一頭我身後的魔怪。

回想起來,索拉問我的意思,是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吧?

而我卻猶豫了。

他什麼也沒說,催促著我快行動。他吆喝一聲,使出渾身解數,施展各種魔法。其他人見他突然勇敢往前,再加上剛剛跟我說話,以為有必勝的計劃,紛紛為他開路。

施展時空召喚並不困難,困難的是繼續維持時空的破口。索拉一開始邀我,是因為他的魔力精純,可以不費心神地維持破口,施展起來也快,大家近距離一同把魔王丟進去,成功率會比較高。然而他顧慮我的心情,選擇更艱難的方法,讓我可以專心打開破口,在遠距離施展──施術者比較安全,其他人則比較危險。

這種節骨眼還要顧慮我的心意,念及師徒之情,使我感到羞愧不已。

儘管慢了一步,我還是施展快速移動的魔法,那會耗損我的魔力,我一點都不在乎了。這一移動,恰好閃避一頭魔怪,彷彿我的決定是對的,這個世界的和平,就在眼前。

索拉見我趕上來,眼神露出一絲欣慰。我挑了一個較為安全的方位,馬上施展時空召喚。

破口一開,索拉大喝一聲,巨大的白色障璧散發熊熊白光,魔王被推動幾步,似乎知道我們的意圖,想往旁邊逃。

眼見魔王就要被吸入破口,索拉使出他無法再負荷的力量,用我剛剛用過的高速魔法移動到他面前,藉著衝刺的力道,徒手推送魔王。

魔王不甘於此,在進去以前,雙螯嵌入地面。腫瘤般咳冒出許多觸手,向我攻擊。

我已經無法再分神,心想就算被攻擊,也要繼續撐下去。但我萬萬沒想到,索拉已經為我擋下,全身被數條觸手貫穿。

「索拉!」

這時我已沒有猶豫,與索拉一心,見識到破口的大小與吸力有比例的關係,讓我信心大增。我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把破口撐到最大,與索拉一齊把魔王抓住,跳進破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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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德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