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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天色已暗,因斯坦城延續白天的熱鬧氣息,建築物大都已經亮起燈光,許多店家的招牌也發亮,五彩繽紛的光暈就在帕德與雅爵腳下。

「原來你就是佩獅劍士呀?這樣一來你現在……」雅爵大概思考一下。「你起碼有500歲以上?」

聽完帕德的過去,雅爵嘖嘖稱奇,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也因為成了血族的關係,容貌還停在年青的時候,除了身材以外。

「老子已經不在乎年齡很久了。」帕德無所謂地說,眼神還是透露一絲滄桑。

「我只是很難想像活了那麼久的感覺是什麼?我現在這副身體可能也會讓我活那麼久,一想到這個,我無法理解為什麼還是有人想追求接近無限的生命。」雅爵搖搖頭,從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餅乾。

他想起現任的納瑪索國王,哲雄‧隡納也曾問他該怎麼做才能變成血族?雅爵從他眼裡看到一種對權力的執著與貪戀,隨口一謅說沒有那種東西,才矇混過去。

「老子知道巫師若修成巫妖,就可以長生不老。」帕德說:「奧登已經成了巫妖了。」

「當初的開國軍師?他要成為巫妖做什麼?」

「不清楚,他過著隱居的生活。」

「那我還真想見他一面,我對巫術很有興趣,你可以幫我引薦嗎?」雅爵興奮地用手肘推他。

「你得照顧樂芙。」帕德冷冷地說。不過他對雅爵的行為感到意外,本來這對他來說是無禮的舉動,但那是人類的時候的事了。「再說老子很久沒見到他了,很難找到他的行蹤。」

「好吧。」雅爵明白帕德這種人要是苦苦相求會有反效果,既然已經大致他的來歷,已經算是不錯的進展,以後有的是機會。

倒是樂芙的體質先解決。

「說到樂芙。」雅爵又拿了一個餅乾。「她暫時留在我這邊,我是沒有問題,不過,我發現她有奇怪的體質。」

「什麼意思?」帕德把身體微微向著他。

「我發現四元體在樂芙身上特別濃厚,也有點穩定。」雅爵把餅乾送入口中。

「所以?」

「你知道這幾年四元體有比較穩定嗎?樂芙四周也是。這意謂著,四元術很難施展,是因為四元體穩定的關係,樂芙附近的四元體也是趨近穩定的,這很難說世界上的四元術即將消失與樂芙沒有關係。」雅爵改變坐姿,重心往前。「你剛剛提過樂芙是在母樹裡撿到的,我們都知道,母樹是四元體最濃厚的地方,要說是四元體的發源地也不為過。我認為巧到有點詭異。」

食屍鬼聽完以後,不發一語地看著遠方。

未久,他啟口:「四元術未來會消失嗎?」

「有可能。」

「你確定樂芙有關?」

「我沒有證據,亦無法證明。」雅爵聳肩。「我只是告訴你我的發現與推測。」

「還有誰知道?」

「如果你是指這個現象與樂芙的關係,我想目前只有我們知道。」雅爵知道帕德在擔心,但他不確定他在擔心什麼?他接著說:「如果你是在擔心納瑪索帝國會因為四元術消失而滅亡,我想現在擔心還太早了。」

「哼!老子沒擔心到那邊去,歐菲索創的國家沒那麼脆弱。」帕德白他一眼。

「我同意。那你在擔心什麼?樂芙的安危?」

「你說只有老子和你知道,但是如果有其他人知道的話呢?老子到現在還不確定樂芙是不是安全的。」

「你是指尊南村?」

食屍鬼微微點頭。

「假設尊南村的凶手是因為樂芙的體質才動手的話,動機還算合理。可是,有誰會這麼做?四元體逐漸穩定的事,有誰會想到與一位女孩有關?這不合理。」雅爵搖頭,轉變語氣:「不過,這幾天我有查到一些事情。」

「什麼?」

「嗯……這幾天查了關於巫術的資訊,我發現一個問題。」雅爵很快把餅乾吞入喉裡,回想在書裡找到的疑點。「能夠召喚的巫術以闇黑系的巫術居多,其中是以死靈類的巫術為大宗,只有這種巫術可以大量召喚食屍鬼,可是不能操縱太多的數量。最重要的是,這巫術很早就被認定失傳了。」

「失傳?」

「沒錯,其實絕大多數的巫術已經失傳,這是推測,目前還沒有人知道曾經存在的巫術到底有多少?不過至少可以從一些遺跡或古籍找到蹤跡。即使至今還有巫師存在,可是他們所學的大都不完整,而且行事低調,很難了解到底有多少種巫術依然存在。但是我們可以確定的是,死靈這套巫術已經絕後。」

「你看的書,可信度有多高?」帕德思索他的話問道。

「我說過,大部份的巫術已經失傳,但有些遺跡在。所以這二十年來,有一群自稱是考古巫師的人,專門去挖遺跡的古籍,或者找尋巫師的墓地,從中找出一些巫術,自行鑽研修行。我那本書就是其中一位寫的,他沒有能力學習,出於對古巫術的喜愛,紀錄出當今所找到的巫術,並整理出來。」雅爵聳肩反問:「你認為可信度有多高?」

食屍鬼點點頭,慢慢皺起眉頭,吐出他不願意提的人名:「我怎麼想只知道洛奇會死靈巫術,而且她可能修成巫妖了。」

「洛奇?」雅爵低頭反覆咀嚼這個人名,沒有多久他猛然抬頭,打一個響指:「是啊!你剛也提過,你會變這樣,就是因為她想修成巫妖?照這樣看……莫非真是她?」

「老子不確定。」帕德沒有把握地說。「老子一點都不了解她,在我們看來殘忍的行為,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吸血鬼苦笑:「歐普修斯!也就是說,現在有三個歷史人物還活著?」

「我想找奧登談談。」帕德沒空理他的驚嘆。「如果是洛奇所為,老子的直覺告訴我,她八成也對樂芙有興趣。」

「洛奇有那麼可怕嗎?」

「洛奇不可怕。」帕德站起身。「可怕的是,你永遠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好吧,那你要去哪找奧登?你不是說你很久沒聯絡嗎?」

「現在情勢不同。」帕德低著頭看他:「說什麼也得找到他。」

「祝你好運。」雅爵也站起來,拍拍臀部的灰塵:「我會在短時間內辭去工作。你要是有什麼不妙的結論,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裡。」

「謝謝你。」帕德不知道雅爵會願意做到這種地步,由衷地說。

「反正我也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了。」雅爵邊聳肩邊笑。

食屍鬼的灰眼帶著笑意,一躍而下。

 

2.

與雅爵告別以後,帕德思索一晚,他決定離開因斯坦城。

食屍鬼沒有任何肉體上的知覺,只有饑餓感,以及他靈魂裡的苦痛。

帕德不會四元術。當他還是孩童的時候,歐菲索便教他王流,那主要是在體內運用四元術的劍法,但只有氣之術。因此他可以移動迅速,再加上食屍鬼本身的狩獵的爆發力,讓他可以奔得比馬快,跑得比馬遠。不過他懷疑他是否還有那麼多體力?他在白天花了許多時間在找馬,因斯坦城很少有馬匹販賣,城裡的塞恩斯人大都是靠不用馬拉就能跑的的車子代步。

好不容易買了一匹耐力夠的馬,他鬆一口氣。饑餓感使他喪失力氣,他不確定還能保持體力離開因斯坦城外的沙漠。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吃了一些食物以降低饑餓感,也許必要時,他得把馬殺了,埋在沒人的地方,靜待幾天再去食用。

帕德並不知道奧登在哪裡。他想到在成為食屍鬼後,帶著樂芙初次遇見奧登的瀑布,他不確定奧登是否還在那邊,只能去碰碰運氣。

那個地方是納瑪索帝國西北邊的郊區,帕德等待晚上,藉著星辰辨明方向,騎著馬前進。

沙漠中的天氣在夜晚相當寒冷,他預計趕整個夜晚都要趕路,為了讓馬兒多暖點身體,他讓馬以慢跑的速度前進。

他一邊騎馬,一邊遙望星空。星光依舊,但是人事已非,他已不再是佩獅劍士,而是一位女孩的教父。想到這裡,不禁感慨萬千。

回想樂芙對他說的話,他的心頭湧上苦澀,沉浸在感傷當中,風吹落斗蓬的頭罩也不自知。

夜空下,食屍鬼駕著馬,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裡,彷彿被困在這乾枯而充滿死氣的牢籠裡。他身後的遠方,因斯坦城那繁華的夜色已漸行漸小。

似是察覺到什麼,食屍鬼停下馬,把手放在劍上。

漆黑的夜空,一個人影從空中降下來。此人用布包裹頭部,只留眼睛,全身上下都是便於行動的輕甲,看得出他的身手以敏捷為第一要素。

身邊沒有人需要保護,帕德靜待他的來意。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四良。」黑衣使者向他行禮。「請問您就是佩獅劍士吧?」

帕德想起要是雅爵的話,他八成會回答:「這跟問一個食屍鬼是不是人類一樣突兀。」

他沒有這麼回答,既然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回應的必要。他比較好奇為何對方知道是他?

來者大概知道自己的問題有些矛盾,以點頭取代他的歉意。「奧登大人要我找您。」

帕德微微皺眉,眼神疑惑地看著他。怎麼反而是奧登要找他?他還知道自己所在?

「那傢伙在哪?」

來者用眼神示意在他後方的因斯坦城。

帕德心下一愣。

「他來找我做什麼?」

「您得去找他才知道。」

他知道我在找他?帕德心想。莫非修成巫妖會無所不知不成?許多問題在帕德心頭浮現,畢竟這個時間點太讓人懷疑。他不再多話,把馬掉頭,奔馳回去。

 

3.

翌日上午,雅爵就遇到問題。

早晨,鈴聲大作,他知道那是樓下警衛告知的通訊器,那是塞恩斯人的產物。這棟大樓充滿塞恩斯人的器具。

睡夢中,他不認為是什麼重要的事。警衛知道他不喜歡在上午被打擾,所以一直維持這個規矩。然而這個時間點提示了重要性,警衛從來不會冒著被他大罵一頓的風險來找他。

吸血鬼的體質最忌諱在睡眠中被打斷,即使他好不容易把生理時鐘調到陽光最大的中午才起床。吸血鬼也懼怕陽光,可是對他來說,只要作好保護措施,盡量不曝露在陽光下就不會受傷。他以為這是曾經為人類的關係,跟這點比起來,罪石的可能性還比較大。

 

儘管雅爵不打算去理會,樂芙卻還是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仍對著門旁的方形機具感到好奇,嘗試按著上面的按鈕。

突如其來的人聲讓她嚇了一大跳,差點滾下桌子。

「雅爵教士?」警衛的聲音帶著懷疑。

樂芙歪著頭,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的聲音。

「雅爵教士在嗎?」

這幾天在雅爵家,樂芙已經見識到各種新鮮的事物,見怪不怪。她想要開口,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稱呼對方,只好從他的樣子著手。

「您好,黑色方形先生,請原諒樂芙不知怎麼稱呼您。」樂芙先生裝出大人間互動的口吻。

「什麼?我是警衛呀!」警衛頓了一下,應該是在思考對方是誰。「你是雅爵的『女兒』對吧?」這幾天,雅爵都對他聲稱樂芙是他的女兒。

「是的。」樂芙點頭。

「請問雅爵大人在家嗎?」

「睡覺。」

「可以請他回答嗎?」

樂芙輕輕跳下床,敲著雅爵的睡房。

「我已經醒了。」雅爵隔著門說,聲音充滿疲憊。「在我開門以前,幫我把窗簾拉上好嗎?」

樂芙依言把所有窗簾都拉上。「好了。」

「說吧,皮恩。希望你要說的訊息有讓我起床的價值。」雅爵打開門,一臉無奈地戴上墨鏡。

「很抱歉打擾您的睡眠。有人要我告知您,您得參加下午的國事會議,請您務必參與。」

雅爵曾經以顧問的身份參加會議,會議中的議題大都令他無聊,他不禁嘆氣。他沒有拒絕的空間。

「我知道了。」雅爵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感謝您抽空回覆,祝一切日安。」

通訊器不再發出聲響,雅爵一股腦兒躺在沙發上。

「什麼是國事會議?」樂芙爬上沙發,坐在他旁邊。

「就是一群無聊的人討論不會有進展的事。」

「你要去嗎?」

「那可沒辦法拒絕。」雅爵看瞥了樂芙一眼,樂芙期待地看著他。「也沒辦法帶妳去。」

樂芙低下頭,垂下肩膀,淩亂的粉紅髮絲也垂了下來。

雅爵意識到她的去留成了問題。

帕德也還沒回來,他也無法把她交給他照顧。

也許現在樂芙有危險,也許洛奇就是凶手。在這個最糟糕的前提之下,把樂芙一個人留在家不代表安全。

他無法得知一個巫妖會什麼厲害的巫術,但是他知道,一個高深的巫師可以滅掉一個軍隊,何況是一個巫妖?

「好吧,帶妳見見世面也不錯。」雅爵改口說。

見機行事。雅爵暗自決定。

樂芙露出失而復得的笑容。

 

4.

帕德來到一間酒吧,位於因斯坦城隱密的街道中。因斯坦是貿易中心,來這裡居住的,大都是各國的商人。酒吧可以說是因斯坦城不可或缺的商店之一,那是最適合談生意的地方,尤其是在黃湯下肚以後。因斯坦城有許多酒吧,聯合政府還特地劃了一塊酒吧區,帕德便是來這裡。

「主人就在裡面,你進去就知道了。」

黑衣使者告訴他之後便離開,帕德沒有猶豫,直接走進去。

酒店的可見度遠比外面還低,帕德一進去,發現這間酒店光顧的客人很少,那些人都穿著塞恩斯文明的那種衣服──剪裁合身的外套與襯衫,布料昂貴。他們見到帕德的樣子都皺起眉頭。

那是沒有看到帕德的臉孔,要是看到,恐怕嚇得魂飛魄散。

帕德確定沒有奧登的身影,想回到門口找黑衣使者,知道他八成已走遠,只好走到吧台。

吧台的老闆一見到他的樣子,倒抽一口涼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微張嘴巴,指著廁所的方向,帕德知道顯然有人吩咐過,直接走進廁所。

廁所依然沒有人。

帕德掃了一眼,廁所裡有個大號的小型隔間,門是關緊的。

他正想開口,門後的人先出聲了。

「想必是我的老友,帕德‧薩納。上一次見面是多久的事了?」

聲音既低沉又渾厚,帕德對這個聲線很熟悉,是奧登。

「十四年前。」帕德想起那時已經養樂芙快一年之久。

奧登繼續說:「我得先向你道歉,約你到這種地方見面。我的肚子一向不是很好,你知道的。」

「沒關係。」帕德想起以前作戰的時候,奧登老是在最緊要關頭跑去解決肚子裡的危機。

「到底是拿下敵方將領的頭顱重要?還是大便重要?你這混蛋!」歐菲索‧薩納常常這樣對他吼道。

「當然一樣重要!」奧登的聲音隨著他奔跑越來越小。「我以歐普修斯之名發誓!總有一天,他們的頭顱會在我的屁股之下……」

至於有沒有發生這件事,是另一個故事了。

回想起這件事,帕德的神情鬆懈。這是當時少數能讓他忍不住發噱的事情之一。「其實老子也有事找你。」

「找我?那可真是稀奇,我們的佩獅劍士有什麼困擾嗎?」

帕德不太喜歡奧登的問法,他知道奧登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現在的他很難再接受佩獅劍劍士的英名,特別是從昔日的戰友口中聽到,讓他更難以釋懷現在的遭遇。

「老子想再問你一次,你認為洛奇還活著嗎?」

「洛奇?那個老愛跟我作對的女人嗎?你怎麼會提到她?都這麼久了……」

「她把我變這樣,是為了成為巫妖。如果她成功了,應該還活著,對吧?」

「也許是。」

「你認為她成功了嗎?」

「憑那女人深不可測的天賦,我不懷疑……」奧登頓了一下。「只不過我目前還沒有聽聞有關她的消息,更別說是行蹤,這是很令人費解的問題。」

「她失敗了?」

「沒道理。她是個本質上貪婪的女人,不會甘心活個六、七十歲就死去的。」奧登的語氣相當堅定。「我是沒有掌握到她的行蹤,可是過去有一些事可以感覺很像是她的作風。」

「哪些事?」

「一時之間講不清楚,而且你有很長一段時間也躲起來,不知道當時的時代背景。另一方面,我沒有刻意去追蹤,我有很多事要忙。」

帕德暫時沒有答腔。如果尊南村的事真的是洛奇所為,她又為什麼要做這件事?他想不透這點。

連聰明才智都過人的奧登也猜不透,他又如何能想到?

奧登一直沒聽到他的回應,問道:「你該不會遇到洛奇了?」

帕德望著門,希望可以看透門後,奧登的表情。他最後還是選擇說出尊南村的事情,但沒有談到雅爵的推測,他想知道奧登的看法。

「你認為這件事是洛奇做的嗎?」

奧登沉吟了一會兒。「如果洛奇還活著,我同意那是她的傑作。」

「你確定她還活著。」帕德提醒。

「所以我認為正是她。」

「你亦無法證明她還活著。」

「從你的敘述來看,攻擊尊南村的是食屍鬼,死靈巫術也是她擅長的。」奧登說:「據我所知,現在沒有第二人會這套巫術。」

帕德正打算回應,奧登又接著說:「也許與那女孩有關。在母樹出生的人類,前所未有;母樹是很古老的巨樹,具有靈性,那可能象徵了一些我們目前還無法明白的事情。也許她身上有一些神秘的力量,洛奇想要她。」

與雅爵的推測相仿。

帕德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畢竟他沒見過樂芙有展現什麼奇怪的力量。但一想到若真是洛奇,她的力量肯定比以前更強大,樂芙肯定有危險。

「你找老子有什麼事?」帕德想盡快結束話題,趕緊找樂芙和雅爵離開這裡。

「在回答你的問題以前,我想問你,你身上有廁紙嗎?」

食屍鬼翻著白眼,拒絕回答顯而易見的問題。

「我知道了。」奧登說完,門後傳來沖水聲。

接著他走出來。

奧登的臉孔與以前無異,倒是下巴蓄起鬍子,身上也是塞恩斯人的穿著。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來找你,是為了邀你加入我的陣營。」奧登的眼神與以往一樣鋒利。「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在做準備,潛伏在地下招兵買馬,靠著測量技術研發各種武力,也透過這些技術累積了富可敵國的財物。」

「你想做什麼?」

「我要延續歐菲索沒有繼續的事情。」奧登自信滿滿地說:「我要拿下全世界。」

「那是他曾經想做的事,後來停止了。」帕德回答:「老子遵行他的意志。」

「不是後來停止,而是他無法繼續。」

帕德以懷疑的眼神看著奧登。

「那是因為他病了,他很早就知道他沒辦法在有限的生命豪取天下。」奧登走向帕德:「但我可以,我有永恆般的生命,我在巫術上有深厚的造詣,也有各種塞恩斯人的戰略性武器,不過我還需要得力的助手,你是我的第一人選。」

食屍鬼以不讚許的眼神看著他。

「我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使你痛苦。」奧登用關愛的眼神看他:「帕德,取回你原本的名號和名聲,你的能力與力量值得更有意義的未來,你不能屈就於現在的身體而自甘墮落。」奧登舉起當做拐杖的短槍,指著帕德。「跟著我,舉起屬於你的榮耀之劍,同我再一次在戰場上併肩作戰,取回你的驕傲!」

帕德搖頭:「老子畢生只忠於歐菲索一個人。」

「你不能辜負他對你的期望,和他原本的願望。」

「歐菲索不想再製造戰爭,當時老子還無法明白他為什麼不再征討其他國家,現在已經明白了。」帕德嚴肅地說:「他珍惜這片土地,以及他的人民,他該做的是守護,再也不會是殺戮與破壞。」

奧登瞇起眼睛,質疑他的意志。

久久,奧登開口:「難道是那女孩?」

帕德沒有回覆。

「她真的值得你犧牲一切?」

食屍鬼的眼神閃過一絲哀傷。「老子不知道。」

「你不知道?」奧登的語氣充滿挖苦與無奈:「你終究只是食屍鬼,而她,就算是母樹所生,也是一名人類,你不會是他的父親,她也不會是你的女兒,你得認清這件事實。」

「就算你是她的教父,也只是名義上的稱謂,她終究也會離開你,先你而去,別忘了,你是不死的食屍鬼。」

「老子不在乎。在成了食屍鬼之後,老子一無所有。」食屍鬼的視線垂下,聲音氣若遊絲:「也必須一無所有。」

「我現在給你一個獲得重生的機會。」奧登誠懇地說:「很有可能,在我掌握的技術之下,你可以變回原來的你。」

帕德抬起眼睛,口中彷彿嘆一口氣:「老子不會。佩獅劍士已經死了。」

奧登不置可否。「我給你時間考慮。現在我得去趕一個會議。」

他走過帕德身邊,面無表情:「那個女孩可能有危險了。」

「什麼意思?」帕德追著他的腳步到廁所外。

奧登已經消失了。

 

5.

參加議會之前,雅爵特地帶樂芙到禮服店換衣服。他很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樂芙穿著一襲裸肩的淺藍色的套裙,襯著放下來的粉紅色長髮,很是好看。禮服有一種成熟嫵媚的感覺,穿在樂芙身上,稚氣的臉龐和小巧的身材形成介於成熟與可愛的反差,雅爵很滿意這個樣子。

雅爵自己也換上一套淺灰色襯衫,但身材太圓,褲子撐不住,須用吊帶繫著絲質長褲。他另外選擇一件較寬鬆的黑色外套,好遮掩他的肚子。

「可以把頭髮綁起來嗎?」樂芙抓了自己一綹頭髮,不是很滿意。

「我不建議。」雅爵搖指。「那可以擋住你肩膀的傷疤。淑女在正式場合綁馬尾不太得體。」

「可以盤起來。」禮服店老闆建議。「現在比較流行這樣。」

「那麼就得換掉這件了。」雅爵不讚許他的意見。

「沒關係。」樂芙看著自己曾被食屍鬼咬傷的肩頭。「樂芙不介意。」

雅爵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點頭。

一旁為樂芙裝扮的服侍生很快把樂芙的頭髮盤起。樂芙對著鏡子很好奇自己的髮型,伸手撫摸。

也許還要一副耳環。雅爵搖頭,他已經沒時間了。

 

雅爵帶著樂芙上車。他們來到因斯坦城聯合政府的招待廳,儘管是納瑪索帝國與塞恩斯聯邦共同管理,整座建築物還是依循塞恩斯人的風格──毫無美感,如果納塞學會是他在城裡第二討厭的建築物,那麼眼前這座就是第一。

此時招待廳前的廣場充滿前來參加宴會的人群。這大概是雅爵來參加會議最欣慰的地方──美食與音樂。據說是塞恩斯人在以前得知要開重要會議的時候,很多各行各業的龍頭或是政要會前來等候第一手消息。為了打發在等候開會結果的時間,他們在附近的餐館吃飯,久而久之,便形成這種文化。

「走了。」雅爵提醒正在看廣場噴水池的樂芙,噴水池和一旁五顏六色的燈光讓她看得目不暇給。

一走進招待廳,悅耳的輕快音樂就先歡迎他們。瑰麗的燈飾在天花板以鵝黃的光輝俯視人們,廳裡的人們皆專著華服,或者交談,或者跳舞。雅爵沒有興趣向人們寒暄,目光都在長桌上的食物。

雅爵揀了牆角的位置,興致勃勃地請侍者把各種豐盛精緻的食物各挑一些,擺在桌上,與樂芙大快朵頤起來。

解決了口腹之欲,雅爵不忘叮嚀:「樂芙,待會兒我去開會的時候,妳就在這裡,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樂芙邊說邊認真地用叉子討厭的碗豆從挑出來,整齊地堆在空盤上。

得找個人看照才行。雅爵環顧四周有沒有看起來比較適合的人選。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命令幾個侍者暫時當他的手下,再加上一些錢幣,可以讓他們更加賣力。

打定主意,雅爵擦拭嘴巴,向樂芙表達須暫時離席,恰好與一位女人對到眼。

女人應該是一開始就注意到雅爵,雅爵才剛好看見她。而雅爵會對到她的眼,不是因為美貌,而是因為眼熟。

他很快找到女人在看自己的原因。「潼恩?」

「沒想到雅爵教士竟然還認得我,這真是我的榮幸。」潼恩短髮下的臉頰一紅,脫掉眼鏡的她顯得更加俏麗。她穿著一套黑色低胸連身裙,衣帶繫在纖細的脖子上,裸露的程度從鎖骨一路到背部。

「妳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我自然記得。」雅爵他的學生都是塞恩斯人,他們大都出身於地位崇高的政商,不意外會這見到學生。但基於寒暄,他還是問道:「妳怎麼來這裡?」

「陪朋友來的。」潼恩苦笑。「坦白說我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不太會應對交際,能見到熟人真是太好了。」說完,與樂芙揮手,樂芙注意到她,也學著她的動作。

「嗯……妳朋友是?」

潼恩走到他身旁,有眼睛瞄向中央,一群人正圍著一名男子,男子身旁有許多護衛,許多人正與他談話。

男子看起來很年輕,他戴著一頂紳士帽,身穿白色的襯衫與外套,領口還打了領帶。

雅爵以血族敏銳的聽力,從談話中,眾人都稱他尼格霍國王。

他心頭微微一驚,為何塞恩斯聯邦的國王也來了?他以為只是尋常的城市會議。

「妳的朋友似乎是很有名氣的人?」

「雅爵教士的觀察真敏銳。」潼恩羞澀地說:「他是我的表哥。」

會議的提示聲出現,打斷眾人的動作。尼格霍國王開始移動腳步,往樓上前進,在那之前,他以尋覓的眼光一掃,看見雅爵與潼恩。他向他們點頭致意。

雅爵和潼恩也回禮,他才與一批護衛走向蜿蜒通達會議廳的樓梯。

「我似乎也該上樓了。」雅爵向潼恩致歉。「如妳所見,我也是開會的貴賓。」

「雅爵教士可以讓我陪樂芙嗎?」

「再好不過,我正愁沒人陪她呢。」雅爵站了起來,在離座前說:「希望不會讓妳們等太久。」

「我不介意。」潼恩回答。「當做回報您的教授。」

雅爵露出欣慰的笑容,與樂芙和潼恩道別。

在上樓以前,他發現門外更多的人,納瑪索國王與其他塞恩斯聯邦的國王也來了,光是各自的護衛就把門口擠得水洩不通。看來這場會議是談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有點後悔把樂芙帶來這裡。

他仍然找了幾位侍者暗中看照樂芙,以防萬一。

 

6.

沒想到那麼多人。雅爵咋舌。

會議聽裡,橢圓的長桌兩測坐滿了人。納瑪索帝國、塞恩斯聯邦四國的國王坐在兩測,每位王身邊都有一兩位官僚坐在旁邊,雅爵正是其中一位。

此時,會議廳外還有更多官員等候,分別是納瑪索帝國與塞恩斯聯邦各國,他們在各自的房間等候,以備國王需要意見時,可以即時討論。

這一次連因斯坦城的城主也坐在其中,以往他是負責主持議題的人,雅爵很納悶,到底還有哪個人物會是主持人?他悄悄問身旁的文官康德。

「這一次是什麼議題呀?怎麼那麼盛重?」

康德是納瑪索帝國的行政大臣,哲雄‧薩那相當倚重他。康德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抬起枯瘦的手遮著口部:「不清楚,聽說是關係到世界發展的重大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雅爵教士,你怎麼沒先打聽好就來赴會?別老是只顧著吃嘛!」武將肖那頂著光頭,身穿將軍的盔甲,隔著康德說道,口氣充滿挖苦。他以鄙夷的眼光看雅爵的圓滾肚子,完全沒有把雅爵是前任國王看重的臣子看在眼裡。

「我想不到不吃的理由。」雅爵聳肩,直視前方。「和平的時代裡,我遇不到需要我出賣體力的機會,只好出賣腦力。當初應該建議國王把軍力砍掉,免得我現在浪費唇舌。」

「你說什麼?」肖那氣得咬牙切齒。

「建功勳章的數量有超過我才有資格與我談話。」雅爵轉頭,冷冷地看著他。「無名小子。」

「你膽敢再說一次!」

「這裡不是你們吵架的地方。」哲雄‧薩那的聲音制止兩位。他頭戴王冠,披風整齊地掛在椅後。褐色的頭髮夾帶許多白髮,臉龐變得削瘦,凹陷的眼窩已經佈滿皺紋,但他的眼神仍然銳利如鷹,深如黑洞,眼神還有王者應有的氣勢。

「貴國的臣民鬥嘴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尼格霍國的國王,科利說。

「見醜了。」

「愛德溫怎麼還沒有來?」庫其國的國王,麥加抱怨。

「說到愛德溫,我倒是對他的安排有點意見。」青鷲國的國王,喬爾斯說道,他是半獸人,是所有來賓裡僅有的異族。「他說世界正產生變化,這應該還要請其他國家的國王前來才對,只有我們阿姆薩大陸的國家不太對。」

「我有聽聞他有邀凱迪。」加姆國的國王,泰倫說道。

「那個黑幫老大?」麥加有點驚訝。「邀他做什麼?」

「可能是他的勢力相當一個小國吧?」泰倫點頭。「顯然那位流氓精靈對這個地方不以為然。」

「其他國家呢?」喬爾斯想知道其他國王的想法。

「敝國至今仍有小國進行零星的攻擊。」哲雄說:「他們仍然對敝國統治已有百餘年的邊境國土有侵略性,不如各貴國的先人有遠見,也不及在座眾王的英明,就算愛德溫有致意邀約,他們也不會蒞臨此地。」

雅爵知道塞恩斯各國以前是歐菲索‧薩那擊退的遺族,哲雄把話說得相當圓融得體。

「也許愛德溫另有安排。世界各地的國家離這裡太遠,我想憑愛德溫企業在交通工具有日新月異的進步,他也許可以乘坐飛行機具在短時間內造訪各個國家。」

「已經開發出來了?」喬爾斯問道。如果可以引進技術開發,他的國家可以不必再航運貿易。

「說不定早就開發完畢。」科利猜測。「別忘了他之所以有權找我們來,多半是因為他握有各種機具的授意權,他也是全阿姆薩大陸第一的武器商人。」

雅爵心底感到緊張,尼格霍國王的話像在提醒什麼似的。要不是因為已經與塞恩斯聯邦達成和平協議,否則愛德溫持續開發下去,並售給塞恩斯聯邦各國,兵力遲早可以擊垮納瑪索帝國。想起以前對抗飛行炸彈的過去,現在肯定今非昔比,他暗自為哲雄當初的決定感到慶幸。

這時,議廳的大門一開,一名男子姍姍來遲。

愛德溫風度翩翩地走到台前,邁開歉意的笑容。「很抱歉,各位國王,請原諒我的腸胃,它們阻撓我想準時到達的慾望,我不得不去廁所進行談判。」

雅爵第一次見到愛德溫,愛德溫的身材高大,下巴蓄著鬍子,眉目看起來氣宇軒昂,身上穿著皮製大衣,手中還有看起來像短矛的拐杖。

「既然來晚了,本王建議跳過開場白的部份。」泰倫說。

「當然好。我就直到點明主題吧,敝人邀集各位開會的主題是,關於四元體的衰敗。」

雅爵震驚地看著愛德溫。

「什麼意思?」

「根據本企業的研究,其實四元體在這十幾年來,逐漸呈現穩定的狀態,全世界的四元體在濃度分佈上也會變得完全平均,這也表示,並不會因為生命源──大自然生態而有所干擾。所有越來越精密的研究工具或任何機具都相當容易過熱、潮溼、生鏽程度以及導電不均等問題造成毀壞,使研究發展不易,甚至理論得重新驗證,更遑論應用到各層面向的技術。」愛德溫停到這裡,讓大家思考一下,才繼續說:「簡單地說,四元術將會消失,塞恩斯文明的產物也會瓦解。既然聯邦有些東西委任本機構開發,納瑪索帝國與塞恩斯聯邦有和平協議,我想我有義務讓你們共同參與。」

全場譁然。

「那還有多久會發生這件事。」

「粗略估計,至少五十年上下,也有可能更快,五十年是個基準。」

雅爵暗叫不妙,他萬萬沒想到愛德溫企業會公開這件事!

「這是真的嗎?」哲雄率先問著雅爵。「有那麼大的影響?」

雅爵感到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沒有權利掩蓋影響全世界的事實,於是點頭。

愛德溫見他點頭,接著說:「不過,這不是敝人找各位一聚的重點。其實早在十五年前,本機構就發現這件事,並做了因應措施,各種機具可以做修正,各位國王可以考慮一下。」

雅爵在心裡不屑,這根本是在敲竹槓。

「以及另一個選擇。本機構已經找到可能的關鍵。」愛德溫微微一笑:「母樹,四元體最濃密的地方。據可靠消息指出,十五年前,她產下一名女嬰,她的年齡與四元體產生變化的時間一致。或許各國可以聯合通緝這名女孩,交給本機構做進一步的證明與研究。」

這下雅爵完全說不出話,這資訊準確的讓他想大叫。

風聲到底是怎麼走漏的?

他逼自己冷靜,依愛德溫的說法,似乎還不知道樂芙的存在。有句話怎麼說的?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試著讓自己安心一點。

雅爵很快想一下,八成是他還沒遇到帕德所發生的事。

「本王建議各自討論一下。」科利建議。

「這裡商討不好嗎?」哲雄看出他的意圖。

所有人可能也都想到了。若四元體變得穩定,四元術便無用武之地,與四元文明產物的經濟將瞬間瓦解,毫無利益可言。而且依塞恩斯聯邦的財力,可以再向愛德溫構買武器。想一舉摧毀納瑪索帝國,不會再是問題。

雅爵不敢置信事情會如此變化。

納瑪索帝國的未來,全看今天怎麼發展。

「我建議重新擬訂和平協議!」雅爵向哲雄提議,也順便看著其他四王。

「也得等我們聯邦決議過後才行。」泰倫詢問三王,三王同意。

「那就請各王到隔壁預備的房間商討吧。」愛德溫說。

會議暫時解散,哲雄等人回到納瑪索帝國的房間,其他四王則到塞恩斯聯邦的房間。

雅爵跟著哲雄起身,他心亂如麻,一方面擔心樂芙,另一方面擔心戰爭若又開始,有多少人會犧牲?

7.

得知四元體的事實,納瑪索的房間一片沉靜,大家面如灰土。

「無論塞恩斯聯邦的決定如何,一定要找出那個女孩,殺了她。」哲雄沉靜地做出決定。「這是唯一的希望。」

渺茫的希望。納瑪索的臣子均這麼想。

雅爵坐立難安,他一方面擔心樂芙是否安全,一方面又想知道塞恩斯聯邦的決定是什麼。

官僚們有的開始祈禱,有的緊閉雙唇,還有的面面相覷,無法提出更有力的建議。

哲雄沒有苛責他們露出膽怯的一面,只是坐在椅子上,陷入沉默。

這時,巨大的悶響使房間搖晃一下,應該說,整個建築物都震盪。所有人面面相覷。

雅爵感覺不太對勁,正想開門,卻被會議廳的侍者搶先一步。他的神態惶恐,臉色蒼白。

「發生什麼事?」雅爵問道。

房間所有人都等待他的開口。

「塞恩斯聯邦的人……都死了。」

雅爵率先衝門而出,來到原本的議廳,他越過中央,來到塞恩斯聯邦的房間門口。愛德溫正在門口檢視環顧房間,許多侍者正在裡面檢查裡面的人有沒有活口。

雅爵的視線越過愛德溫身旁,房間裡血跡斑斑,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他一一認出尼格霍國王、加姆國王、庫期國王,他們都已經倒地不起,身上都有致命的創傷,血液仍汨汨流出。他認出青鷲國王,應該是青鷲國王被開膛破肚的身體,屍首在它旁邊,神情停留在憤怒的情緒。

他繼而把視線停在牆上的大洞,犯人大概從那裡來的,自然也是從那裡出去。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雅爵喃喃問道。

「恐怕有人突襲。」愛德溫搖頭,表示哀悼之意。他的表情平靜,只流露出一絲的無奈和憤怒。

雅爵跟他一起走到中央,哲雄‧薩那已經在那裡,他已經在那裡等候討論下一步該怎麼走。

「當初不應該與他們簽下和平協議的。」康德終於受不了而崩潰叫喊。「現在,塞恩斯聯邦肯定會進行復仇攻擊的!」

「要硬的我們會輸?」肖那不以為然。「現在我們就可以拿下因斯坦城,我身邊有五百名精良的士兵在邊境待命,首都也有十萬大軍前來應戰。」

「你瘋了?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兵力已經進步到什麼程度了嗎?他們不但有會飛還會爆炸的大棍,我們的火球再怎麼會轟,也敵不過他們的量產技術。培養一名精通四元術的戰士至少需要五年,他們製造一個大棍只需要三個月!更別提還有鐵做的炮車,歐普修斯!還有癱瘓我們施展四元術的攻擊……我們根本沒辦法長期抗戰!」康德萬念俱灰:「他們早就看穿我們的弱點!」

肖那很清楚,一但四元術成不了威脅,十萬大軍如同肉牆,搞不好一枚飛彈就可以擊潰他們。

康德指的是超音波攻擊,四元術是由大腦去控制四元體,那可以使人頭暈,甚至連站都站不好。雅爵知道那範圍有限,但用在防禦上,已經有很好的效果。

「還有快速使人致命的火槍。」愛德溫聽完康德的話補充,語氣有些戲謔。

「這裡沒有商人說話的餘地!」肖那憤怒看著愛德溫,算是把一時語塞的氣出在他身上。

「我本來想提供建議的。既然如此……」愛德溫不再說話,似笑非笑地向哲雄‧薩那致意,準備告退。

「你有什麼建言,愛德溫?」

愛德溫停下腳步,看著肖那,表示剛剛的不滿。

「肖那,向他道歉!」哲雄命令。

只見肖那氣得滿臉通紅,連光禿的頭皮也紅成一片,他含糊不清地向愛德溫道歉。

雅爵對愛德溫沒有什麼好感,但對這件事有了正面的評價。

「關於塞恩斯聯邦的事,貴國不必擔心。敝人與他們各自的政府有良好的關係,這件事可以當做是有外敵侵襲,和平暫時可以維持下去。」愛德溫語氣一變:「倒是敝人有個請求,希望你們能協助找到那名女孩,交到我手裡。」

「若是那女孩確實是影響四元體的關鍵,本王如何相信你到時不會拿女孩威脅?」

「我說過我有因應的手段。可是要修正各種機具,還有停止本來注入資金的研究,是一件賠錢的事情,那需要付出相當大的時間與成本。」愛德溫微笑。「商人不會做賠錢的生意。」

「時間會悄悄抹除承諾。本王需要保證。」

「我可以當場擬一份協議。」愛德溫出聲指示門外的助理來幫忙。

助理是一位男性,他在愛德溫的耳旁說一些話,愛德溫的眼色一變。

他鄭重地宣佈:「發現那名女孩了,就在城裡,還有疑似的犯人也出現了。」

哲雄精神大振,馬上指示派人去追。

雅爵知道不能再待下去,趁著他們擬訂的時候溜出去。

 

 

8.

稍早,塞恩斯聯邦的房間裡,進行激烈的爭吵。

圓桌前四王正在討論決定,他們身後聚著他們的官僚,以隨時提供意見。

「我認為應該殺了女孩!」半獸人之王露出鋒利的獠牙,表達堅決的意見。「別忘了和平協議!那是嚴重的損失,不論是哪一方。」他期待愛德溫的飛行機具,也許未來可以使貿易更加快速,要是四元體真的有影響塞恩斯的機具,貿易會變得更加困難。

「要是女孩不是影響四元體的關鍵呢?」麥加不以為然。「至少得先找出女孩,讓愛德溫鑑定事實,才能再做決定。以現在的情況,也許先找出女孩殺了,比較不影響四元文明帶來的經濟效應。」麥加說。

「本國的財政一向不是問題,到時就算塞恩斯的文明傾倒,還有愛德溫的企業可以購買武器。我們可以拿下過去被納瑪索佔領的國土。別忘了我們原本失去的土地。」泰倫說不在乎地說。加姆國已經被黑幫滲透,需要新的疆土。

「尼格霍國王呢?」喬爾斯焦急地問道。

「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可以肯定愛德溫都是坐收漁利的那位。」科利站了起來,摘下帽子,黑鍛般的頭髮落下。

所有人吃驚地看著他,不,她。

女人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眸,黑色的眼珠有一股說不出的神秘,豔紅的嘴唇在白底透紅的臉蛋上格外深刻。

有一種英爽又妖嬈的感覺。

「我認為應該先殺了你們。」女人未等其他人的動作,所有人的腳已經被土包覆。

有的官僚有暗備火槍,但他們從外套裡掏出來的,不是金屬製成的器具,而是自己的骨頭──或許是肋骨。他們又驚又怕,翻開外套,襯衫裡已經是一個血窟窿,血液亂濺。他們一起倒地。

這時,四邊的牆壁慢慢流下黑色的液體,液體濃郁如血,覆蓋四周,連地板和天花板都是。

「妳到底是什麼人?」喬爾斯怒喊。

四王身後的官僚又驚又懼,最驚訝的莫過於尼格霍國王的官僚們,他們煞白的臉孔說明他們完全不知他們的國王何時已經被取代,由眼前的女人偽裝至今。

液體完全覆蓋四周,頓時變得黑暗,女人用火之術取代燈火,小小的火球在眾人的頭頂上,在空中燃燒。

昏暗的火光映照女人美麗的臉龐,她一臉憂愁地說:「這不是你們應該關心的事。」

「妳這麼做實在是太過份了,難道不怕我們國家通緝妳嗎?」青鷲國國王的獸眼瞪著洛奇,露出的尖牙巴不得想咬斷她的頸部。

「是嗎?勇氣可嘉。」女人頎長的身影繞到喬爾斯旁邊,輕輕撫著青鷲國國王的獸臉,順著輪廓游移到他的嘴邊。

喬爾斯當然毫無猶豫地想咬,她沒有讓他如意,倒是逗弄似地誘他再張嘴,氣得使半獸人發出獸吼。

「我建議妳還是把我們放了,妳有什麼要求,我們都願意配合。」麥加那幼小卻老態的臉龐硬是裝出真誠的表情,卻還是洩露一絲懼色。

「妳到底想要做什麼?」最害怕的泰倫國王叫道。

「我想要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了嗎?」洛奇的食指抵著嘴唇假裝想一下,然後在加姆國國王的耳邊,用大家都聽得到的氣音說:「當然是殺了你們。」

「可惡!妳殺了我們有什麼意義嗎?我們死了,還是有繼承人繼承王位,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青鷲國國王吼道。

「你們會四元術嗎?」她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這跟無聊的四元術有什麼關係?」

庫期國國王叫道:「妳這個瘋子!」

「四元術第一個念態就是『分離』,惟有先『分離』四元體,四種元素才可能重新組合,組合出各種不同的可能性。就像現在的政局,要先『分離』,才有其他變化的可能性。我不管你們是不是有繼承人,我只知道現在的局勢有點無聊,想看看其他的花樣罷了。」

「妳這個瘋子!」官僚中不知是誰忍不住罵道。

「不,我很清醒。」洛奇平靜地說:「瘋子之所以被稱為瘋子,那是因為他們願意相信常人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呢,他們只是常常相信奇蹟。」

洛奇慢慢走過三位國王身邊,再走回來:「很久以前,我遇到一隻小狗,我很喜歡牠,牠也很喜歡我。但是有一天,小狗病了,我知道牠生病了,卻不知道該怎麼救牠,牠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我,虛弱的,病懨懨的,我很清楚我如果再不為牠做點什麼,牠就會死。」

她在青鷲國王前停下來,噙著淚水。她搭在他粗壯的肩膀上繼續說:「那個時候,我不清楚生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知道有東西在牠身體裡騷擾牠。」她聲淚俱下:「所以,我想要幫牠把身體裡的傷害牠的東西抓出來,我撕開了牠的皮膚,從牠的內臟中一一檢查,牠柔軟又溫暖的臟器在我手中滑過,我拼命地想要找牠的病,我拼命地挖,拼命地找……」

「最後小狗很安詳的死去。」

女人說到最後泣不成聲,低頭痛哭。

青鷲國王也已經死去。

其他兩位國王看見自己很有可能變成那個樣子,地毯已經被被尿和血液溼了一片又一片。

哭了一陣子,洛奇抬起臉,她的臉龐都是她的淚水,表情看起來很悲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隱然有一種含笑的感覺,有點像是遇到極度痛苦的事情反而有一種自嘲的感覺。

「來人啊!快進來救我們!快來人啊!」庫期國王終於忍不住大喊。

「沒有用的哦!你們看,我已經用黑暗結界圍起來了,就算有人進來,看到的也只是空空如也的房間,而且你是逃不出去的。」洛奇把眼淚擦去,手上的血也跟著染上臉頰:「好啦,接下來你們想聽哪個故事?」

 

女人殺了所有人之後,有條不紊地把身上尼格霍國王的衣服換掉,換上一件黑色的綿織上衣。由於下擺過長的關係,她順便當做連身裙,不過這樣的說法也不太合適,因為下擺僅到大腿上緣,修長的大腿一覽無遺。

她纖細的手在空中畫圓,黑色圓圈像在畫紙上用色筆畫出來似的,她從中拿出一瓶葡萄酒,未取酒杯,直接仰頭一飲。滲出的酒液沿著她的下顎與脖子,勾勒出一道優美的曲線,曲線延伸下去是一副姣好的身材。

用手背擦拭之後,她接著把手伸進黑色圓圈裡。一陣摸索,她拉出一條腿。

點點頭,確定是誰的腿之後,她不費勁地一拉,尼格霍國王的屍首掉落,那是她原本的偽裝的模樣。

接著她浮了起來,四周恢復原貌,不再是黑暗一片。她飛向外牆,牆壁在她靠近前已經破裂,發出巨響。

她飛了出去。

 

9.

帕德從酒吧趕回雅爵的家,發現雅爵家裡沒有人。

他很快發現雅爵寫在桌上的紙條,上面提到雅爵帶樂芙去議會廳開會。

然而,他並不是那是什麼地方,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他聽到一聲巨響──原來離雅爵住的地方不遠。

很多人在議會門口,被剛剛的巨響嚇到,像是逃難般地跑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警衛試圖在混亂中維持秩序,他趁亂混了進去。

招待廳的人更多,帕德拉緊身上的斗篷,盡量只露出眼睛。他四處循視,在角落看見樂芙與一個短髮女人坐在一起。

樂芙一見到他,原本開心的表情倏忽一斂,戒備地看著他。

他二話不說,上前想帶走樂芙,沒想到短髮女人抓住樂芙,往門口逃去。他沒料到女人竟有些功夫底子,所以也沒打算用攻擊的手段脅迫。

女人巧妙地從人群中帶著樂芙出去,帕德則差點被人群淹沒。他很想直接舉劍將擋他的人斬為兩半,那只是念頭。他粗魯地推開人擋路的人,惹來許多責罵,他當然不去理會。

「潼恩?」雅爵的聲音出現在帕德耳中。他恰好也見到帕德,與他對上一眼。「認識的,我學生。」雅爵解釋。

帕德聽完雅爵的話,盯著潼恩,等待她放開樂芙。或許潼恩是雅爵拜託她照顧的,見到帕德,以為是不友善的陌生人。

名叫潼恩的女人見帕德也已經出來,她沒想到雅爵在這時候叫住她。

「雅爵!」樂芙想掙脫潼恩的手去找他,但潼恩沒放開手。樂芙疑惑地看著她。

潼恩乾脆把樂芙抱在懷裡,頭也不回地以氣之術飛走。

「我先道歉!但你要知道這件事我別無選擇。」雅爵在帕德破口大罵前搶白。他整整衣服,扣起外套鈕扣。「而且你絕對無法想像我今天碰到多少讓我咋舌的事情。」

雅爵說完,也以氣之術去追潼恩。

食屍鬼嚥下這股惡氣,發出細碎的低吼,全速追趕。

 

帕德以極快的身法在因斯坦城的街道穿梭,斗蓬的頭罩掀起,他沒心情把它罩回頭上。

在他經過的路上,往往可以聽到行人的叫喊,他現在只專心追的前面上空的雅爵與潼恩。他一面擔心潼恩會不小心把樂芙丟下,一面思索該怎麼一口氣衝過去。

「雅爵!給老子攔下她!」他抽出腰間的劍大喊,同時躍過一輛車子。「否則先宰了你!」

「少囉嗦,我也在想辦法!」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激怒雅爵,他向帕德喊話:「接住我。」

只見吸血鬼以更快的速度前進,與潼恩和樂芙的距離瞬間便短,雅爵突然像鳥類斷翅而墜落,同時間,潼恩的前方出現一大面土牆。她失速撞上也墜下。

帕德收起劍,一躍而上,他本想抱住雅爵,但發現樂芙已經被潼恩脫手,情急之下,在抓住雅爵之後,兩人在半空中一轉,他把雅爵往空中一踢,自己則快速墜地,借力使力地使自己用更快的速度接住前方即將落地的樂芙。

懷裡的樂芙驚魂未定,土牆在地上撞碎也使她更為驚嚇,縮瑟起來。帕德把她抱著更緊。

沒有多久,樂芙意識恢復,尖叫聲使他放開一些。

「走開!放開我!」樂芙在他回裡搥打,他暫時沒辦法放開她。

雅爵這時也以揉屁股的動作降落,塵土翻飛,他發現帕德在盯眼前的身影。

「洛奇?」帕德的口中慢慢吐出這兩個字。

「好久不見,小帕。」洛奇以新娘抱的動作抱著昏迷的潼恩。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綿質上衣,赤著腳。

 

10.

雅爵看著帕德口中的洛奇。

帕德不自覺地鬆開樂芙,樂芙隨即跑向雅爵。

雅爵接住樂芙的懷抱。「她就是洛奇?」

這女人……真的活了幾百歲嗎?雅爵不禁這麼想,眼前的女人沒有任何一絲老態,看起來很年輕。

但是讓他懷疑的是,潼恩怎麼會跟她有關係?莫非潼恩是間諜?

這些都不是他現在需要深思的地方,因為他很快想到,洛奇可能是尊南村的兇手,而且想殺樂芙。

想到這裡,他護住樂芙。

「納命來!」帕德再次拔劍,以最快的速度揮向她。

劍刃並沒有完成動作,僵硬地停在洛奇騰出的手中。

「歐菲索的劍你還留著呀?」洛奇懷念地審視劍身。

帕德的劍絲毫無法砍進她半分。

「尊南村的事情,是妳做的嗎?」雅爵開口問洛奇。樂芙聽到「尊南村」三字,也抬起頭看著她。

「尊南村?」洛奇反問。「你是指什麼部份?」

「妳是不是想殺樂芙?」雅爵直接指出。

「原來她叫樂芙。」洛奇點點頭,把昏迷中的潼恩放在旁邊,走了過來。

「不要過來!」雅爵警告。

「你知道嗎?你與帕德有個共通點。」洛奇面無表情。「你們都是不死生物的身體,而我可以操縱你們。」

「妳!」雅爵說到一半,發現身體確實無法動彈。

他再看看帕德,帕德正停在揮砍的動作。

這就是巫術?死靈巫術?雅爵流下冷汗。

「不要慌,這是簡單的操縱術。」洛奇抱著昏迷的潼恩走向他和樂芙。

「雅爵?」樂芙失措地抬頭看動彈不得的吸血鬼。

洛奇停在樂芙面前。

「你敢殺她看看!」

雅爵和帕德幾乎大喊。

洛奇沒有理會,伸出手。樂芙只能看著洛奇,像是待宰的羔羊。

雪白的手有修長的手指,手指皆有豔紅的指甲。它緩慢移動,停在樂芙的下巴,手心朝上,捧起了樂芙的臉龐。她仔細瞧著樂芙。

「住手!」帕德再吼一聲。

樂芙看著洛奇,眼中沒有任何恐懼,像是在認識人一樣觀望她,任憑她捧著自己的臉。

「樂芙快跑!」雅爵巴不得可以趕快脫身,想必帕德也是這麼想的。

樂芙沒有回話,靜靜地看著洛奇。

「那我就不殺她了。」洛奇收起手,慢慢走回潼恩躺在下的地方。「你們得知道一件事,這女孩是影響這個世界是否被毀滅的關鍵。」

「妳說什麼?」雅爵希望她可以說清楚一點。

洛奇不再回答,抱著潼恩飛起來,消失了。

「雅爵可以動嗎?」見洛奇離開,樂芙擔心地問。

「她說只是簡單的操縱術,應該很快就恢復了吧。」雅爵慘笑。「帕德你可以動嗎?」

「老子要是可以動,還需要你問嗎?」帕得沒好氣地說。

「我們可不能一直下去。」

「樂芙背你?」

「女孩,謝謝妳的美意和勇氣。」雅爵苦笑。「我們可不能一直耗在這裡。」

話才剛說完,雅爵聽到遠方的吆喝聲,追兵來了。

「帕德,你聽到了嗎?」雅爵看著背對他的帕德。

「老子的耳朵沒壞。」

「樂芙,妳最好趕快逃走。」雅爵迫切地對著樂芙說:「不然躲起來,我們很快就去找妳。」

「你要離開我了嗎?」樂芙擔心地說。

「正確地說,是暫時離開妳。」雅爵對她眨眨眼睛。「拜託!」

樂芙眼睛開始泛著淚光,快步離開,正好被一位納瑪索士兵擋住。那人輕易地抓起樂芙,叫喚附近的士兵。

「雅爵!」樂芙叫道。

帕德也被兩位士兵押在地上。

我實在是受夠今天了。雅爵心想。

 

11.

潼恩醒來以後,發現在自己毫髮未傷。她躺在篝火旁。

她看看四周,知道自己在沙坑裡,洛奇在坑口,一邊喝酒,一邊仰望星空。

洛奇救了她。她心裡暗自感激,不過沒有打擾她的深思。

潼恩從小就是孤兒,洛奇收留她為手下至今,當時她的容貌與現在無異,她知道洛奇是可以活很久的巫妖。

「我沒有殺那個女孩。不過可能只是暫時的。」洛奇似乎察覺她已經醒了,直接啟口,語氣卻像在說給自己聽。

「為什麼?」潼恩知道洛奇必須殺了樂芙,這也是她接近雅爵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

「也好。」潼恩鬆一口氣。

「什麼意思?」洛奇轉過頭來。

「那女孩很善良,不像您說的,是會毀滅世界的人。」潼恩發覺似乎說得不太妥當:「屬下是說,您這麼做我很贊成。」

「是嗎?」洛奇浮出哀傷的表情,語氣卻很愉快。

「當然是。」潼恩知道那是洛奇高興的反應,據說她的快樂與憂傷的表情是相反的,快樂會哀傷流淚,憂傷則是會開懷大笑。潼恩還沒有看過洛奇大笑過。

這都是私底下的時候,尤其哭笑錯置在一些場合實在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是以洛奇大都保持冷漠的臉孔,頂多會配合一些簡單的微笑。

「洛奇大人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觀察吧。」洛奇喝了一口酒。「還有很多事在等著我。」

 

 

12.

哲雄‧薩那抓到樂芙之後,就交給愛德溫處置。

帕德以殺害塞恩斯聯邦的人被定罪,雅爵則是以共犯的身份一起被關在因斯坦城的牢裡。

雅爵和帕德被關在同一個牢房裡。

雅爵的手一齊被銬著,腳則被鍊條固定,使他不能移動太遠,頭部還戴了愛德恩企業所製的禁錮頭套,那會讓雅爵無法施展四元術。

相較於雅爵被重點式的囚禁,帕德就沒有那麼輕鬆。他全身以十字被被鐵環固定在牆上,只留下頭部。

雅爵慶幸現在得以休息片刻,他的肌膚在陽光下有些灼傷。洛奇的操縱術果然是暫時的,他的身體又能動了。他開始思考一連串發生的事。

現在,四元體的變化與樂芙的關係得到愛德恩的證實,愛德溫跟他一樣懷疑幾乎穩合的可能,換句話說,樂芙的存在會危害整個世界,首當其衝應該是納瑪索帝國。其實他不太確定其他大陸是不是也有人施展四元術?他發現他到目前為止都沒離開過阿姆薩大陸。

尊南村的兇手也確定是洛奇,一切都明朗化,不明朗的是,他與帕德的存留。

哲雄‧會殺了他嗎?雅爵知道會,他知道他與帕德很可能是交代殺害塞恩斯聯邦各王的「兇手」。

「你可以動嗎?」距離他五步之遙的帕德突然開口。

「操縱術?我現在可以了。」

「老子不是指那個。」帕德沒好氣地說:「快施展四元術。」

「依我敏銳的觀察力來看,你的眼睛並沒有被矇住。」雅爵不客氣地說:「而且我猜你的眼力很好,特別是食屍鬼的身體,在光線不明的地方仍然看得很清楚,我的頭上被某種機器罩著,無法施展四元術。」

「那就想辦法!你戴那個頭套看起來已經夠蠢了,不要連說起話來都蠢。」帕德也兇了起來。

「我不是你的屬下!」吸血鬼對他吼道:「別用那種口氣命令我!」

「老子真不該把樂芙交給你,當初應該把你殺了才對!」食屍鬼也發出嘶吼聲。

「沒錯!應該把我殺了,樂芙也會跟著傷口感染而生命死去,這個世界就天下太平了。歐普修斯!真是皆大歡喜!」

「你膽敢咒她死,老子就跟你拼了!」

「哦?心疼嗎?那女孩始終沒有把你當做教父!你這麼拼命做什麼?想殺了我?可以,放馬過來吧!」

食屍鬼不再回話,或者他氣得說不出話。

空盪的牢房回到原本的安寧,並沒有聽到其他的囚犯,恐怕是為他們特製的牢獄。

不知道過了多久,帕德都沒有出聲,雅爵心知這些話大概傷到他,反而愧疚起來。

「抱歉!我的話重了一些,沒能把樂芙保護好,確實是我的責任。」

帕德沒有反應,雅爵只聽到重重的嘆息聲,他知道帕德沒被氣死。

「奧登也說過類似的話,也許你們說的沒錯。」帕德的語氣比雅爵想得還平靜。「老子不是盡職的教父,也不應該是她的教父。」

雅爵覺得很愧疚,正待開口時,一道鐵門打開的聲音,讓雅爵提起警覺心。他注視著籠牢外的鐵門。

鐵門打開時發出尖銳的金屬磨擦聲,雅爵被這個聲音刺得更加頭痛,所幸只有短暫的一聲。

男子提著一盞油燈,走了過來。

「愛德溫?」雅爵有點意外,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您好,雅爵教士,很可惜我不是來見你的。」愛德溫停在牢外。「我是來見帕德的。」

「你也認識帕德?」

愛德溫沒有理會雅爵的問題,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他,再看看帕德。

「你來做什麼。」帕德冷冷地看著他。「奧登?」

「你就是奧登?」雅爵重新打量這位武器商人,愛德溫企業的主人。「你是四元人,還是個巫師,現在竟然還從事武器商人?」

「這中間的故事有點長,而我也不打算跟你分享。擁有無限的生命,總是要搞點副業才不會無聊。」奧登帶著自嘲的笑容,繼而看向帕德。「現在,帕德,我再問你一次。加入我的團隊吧?只要你一答應,我可以馬上讓你脫身,甚至把女孩還給你,當然……女孩我有時得借來研究一下。」

這個條件聽在雅爵耳裡聽起來還不賴,可是,他到底圖的是什麼?雅爵不明白。至少要先弄清楚他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麼,才能夠評價這個人。

「我已經回答過你了。」帕德頗不以為然。

「你不明白我要征服全世界的意義。」

「征服全世界?憑你一己之力?就算你有高人一等的能力,富可敵國的財力,世界絕倫的武力,怎麼可能辦得到?」雅爵發現原來眼前的人,是個瘋子。他搖頭,以責備的眼光看他:「那會造就多少戰爭?多少人會從此無家可歸,家破人亡?多少美好的事物會被你破壞?你太狂妄了。」

「所以我會等待,等待我準備完畢。我的生命是永恆的,我不怕那個機會不會到來。」奧登知道雅爵不可能會理解他,不再向他白費唇舌。「帕德,你說過守護,是的,也許你也該以守護你女兒的心情想一想。」

「她在哪裡?」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我可以現在帶你去找她。」奧登向身後的鐵門昂頭。

「你可以去找別人!不必是老子!」帕德有點不耐煩。

「你現在有這副不死的身體,可以與我一起籌備。」奧登耐著性子解釋。「你也有很好的信念,只要用對地方,你會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需要有信念的伙伴!」

「我也是不死的。」雅爵打趣地插話。

「你沒有信念。」奧登想都不想。

「是嗎?」雅爵無所謂地聳肩

「不論老子什麼信念,不論老子現在有什麼身體,老子以歐普修斯起誓,永遠不會成為奧登‧英特格列特的手下!」帕德展現絕不妥協的堅決。

雅爵在心裡讚許他的風骨。

「好吧。」奧登的臉孔沒有慍色,他轉過身。「那麼,你也永遠不會見到那女孩了。」

「你敢?」帕德伸長脖子大吼,但鐵環束得太緊,使他沒辦法再伸長,頭部重重往後砸向牆壁。

「你現在是殺害塞恩斯聯邦眾王的兇手,塞恩斯聯邦應該很有興趣處置你。」奧登在走出鐵門以前說:「三天後,你們將會被送到那裡。」

「可惡!」帕德不斷地掙扎,鐵片紋風不動。

雅爵想告訴他不要做困獸之鬥,看著他心急如焚的樣子,也很替他生氣。

他由他去宣洩,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一定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才是。

12..

樂芙看著一群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已經一整天。他們穿著塞恩斯人奇怪的衣服,臉頰大都罩上一塊布遮住口鼻,忙碌地工作。

她在一個像是鐵製的大房間裡,比雅爵的房間大很多。房間充滿了各種她沒有看過的機器──只要是她沒看過的,看起來很複雜,她都以「機器」稱呼,雅爵只教過她這個名詞。那些機器都在桌上,或是一體成型,上面都有四方的玻璃,玻璃裡會顯示出她完全沒看過的符號,有些人會在桌上敲打嵌在上面的盒子,上面由許多電鈴按鈕排列。

她換了一套很乾淨的白色上衣,可是太大件,大到她幾乎只要穿上衣就足夠,幾乎像一件簡單的套裙。那些塞恩斯女人為她換衣服的時候,讓她想起卡洛琳,卡洛琳總是很貼心地為撐開領口為她換衣服,不像她們把衣服套在她身上,隨便拉好。

然後她做了各種奇怪的檢查。有的人要她張開嘴巴,有的人要針吸她的血,還有人拿巨大的頭罩要讓她罩在頭上,她覺得好像很好玩,可是馬上就覺得頭暈腦轉,害她一直反胃。

有個跟那些塞恩斯人的穿著不一樣的男人出現,他們都叫他「愛德溫大人」,愛德溫大人在四周工作的人們表達關心之意。

「數據吻合嗎?」愛德溫大人問道。

一名年輕男子向他報告,樂芙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把視線挪到一旁。她注意到一位白髮稀疏的老者,舉著鐵箱走了過來,可是被坐在桌前的女人喚住,他走到她旁邊,放下鐵箱。

鐵箱在落下的時候,開了一點小縫。

樂芙本想熱心地告訴那位老者,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吸引她注意力,讓她的嘴巴停在半開的動作。

她看到一個透明的奇怪生物,像水,又像果凍,可是沒有果凍那種凝固感。那生物移動到一半,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而停下,浮出像是眼睛的透明器官。

她與它對望好幾秒。

奇怪生物很明顯想溜出去,自一個箱子裡,她察覺到它似乎在發抖、害怕。

她又羨慕的眼神瞧了一下,然後笨拙唱著以前和卡洛琳一起唱的歌謠,假裝沒看見這件事,並且努力不讓自己再去看它。

愛德溫大人結束談話之後,向樂芙這邊望過來。樂芙以為被發現了,騰空的腳搖著不對著節拍。他越走越近,她越來越緊張。

他在她面前停下,仔細打量她。

樂芙停下哼歌的動作,視線不經意地往上移動,發現與他對上,她立刻縮起,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真搞不懂。」愛德溫大人無奈地說。「像妳這種奇異的人類,為什麼偏偏會遇上帕德?而帕德又是那麼死心踏地的,維護妳?」

樂芙聽到食屍鬼的名字,沒打算回答。

但她又忍不住想起,他身上有四元花的味道。

為什麼他有她最喜歡的味道?

「女孩。」愛德溫大人喚著她,她抬起頭,粉紅髮絲跟著擺動。

「妳可以,為我說服你教父,成為我的手下嗎?」愛德溫城懇地說。

「不要!」樂芙想都不想。「樂芙討厭。」

「妳討厭妳的教父?」他啞然失笑。「他仍然拒絕成為我手下?」

樂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看著他。

「這該不會也是妳的能力吧?」愛德溫大人搖頭,語氣嘲諷。「不過養了妳幾年,就讓那傢伙變成愚蠢的笨蛋?算了。」

──養了我幾年?

──不是卡洛琳從小把我養大的嗎?

樂芙陷入疑惑的思緒中,連愛德溫大人離開也不知道。

 

後來,她的靈魂像是被挖空,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無精打采。她被帶走這個地方。她被兩位塞恩斯女人牽著手,有幾次她想以自然的方式掙脫,她想自己走,然而她們把她的手抓得很牢,她任她們帶往她要去的地方。

她被帶到外面,耀眼的陽光遠比室內的光還刺眼,她瞇起眼睛。

她知道她還在因斯坦城的某個地方,遠方有很多建築物很像她腦海裡的印象。

走出大房間,她才知道她剛剛待的地方其實是一輛很大型的車子,大的像一座小房子,遠遠看去可能像扁扁的盒子。她看到好幾個巨大的輪子才知道這件事,雅爵帶她逛街時有看過什麼叫車子。

她接著被帶到一另一個小很多的車子。如果剛剛那是扁扁的,那麼眼前就是長長的,像柱子倒下一樣。

她被帶到車子的後端,那裡是非常狹窄的地方,很暗,光線只能從充滿柵欄的小窗戶照進來。她突然覺得很像市集裡被販賣的牛或羊。

她一直被關在裡面。

她坐在角落,雙手抱著膝蓋,看著唯一從小窗照下來的光。

不知道雅爵什麼時候才會救她。

 

樂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她醒來的時候,一灘液體在她旁邊。

她揉揉眼睛,就著月光看個仔細,那是她在白天看到從鐵皮箱逃出來的某種生物。月色在它瀲灩的身體裡反映,彷彿把月光收進其中,有一種暖暖的感覺。

它知道她醒來,靜靜地凝視她。

她好奇地想觸碰它,沒想到它的體積突然變大,把她嚇一跳,不過它也反而彈到角落,縮瑟發抖。

「別怕,樂芙不是壞人。」樂芙拍拍自己的胸口。

它懂她的話,慢慢前進,到她面前。

「你肚子會餓嗎?」樂芙把她吃剩的麵包移到它面前。

「對於妳的好意,我很感謝。」它浮出嘴巴說話。「雖然我好幾天沒吃東西,可是我必須拒絕。」

但是它卻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到麵包上面,再以極快的速度回到原位,麵包已經消失了。

「你還是吃了。」樂芙歪著頭。

「妳生氣了嗎?」它的聲音有點像小男孩。「大不了讓妳打我,我願意用這個做為吃麵包的代價!」它一邊發抖一邊說。

「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為什麼要生氣?」

聽完她的話,它不發抖了。「妳等我一下。」

說完,它隆起成一個長條狀的樣子,像是粘土被拉出形狀。長條狀又伸出四個長條狀,慢慢形成人形。接著頭部出現輪廓,手腳出現膚色,一個小男孩的樣子站在她眼前。

樂芙的眼裡只有驚嘆,沒有一絲恐懼。這個男孩看起來比她還小,有一頭淡藍髮,瀏海很長。他身上穿著吊帶褲,手正插著口袋。

「你是人類嗎?」

「雖然我很想說我是,妳剛剛看到的,就是我真正的面貌。」男孩解釋。她一副想問卻又緊閉嘴巴的模樣使他進一步解釋,他鼓起勇氣說:「我是史萊姆。」

「史萊姆?史萊姆是什麼?」

「什麼都不是……」男孩沮喪地說。「簡單來說,我們是一種可以自由變形的軟體生物。妳現在看到我的樣子不是我真正的樣子,是我模擬出來的。」他觀察樂芙的反應。

樂芙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一般人知道我是史萊姆都不會給我好臉色,我知道妳說不出話是正常的,不用放在心上。」他的臉出現怒色:「我放在心上就好了。」

「你原本的樣子很漂亮。」樂芙由衷地說

「漂亮?」他的臉馬上紅了起來。「妳應該要討厭我。」

「樂芙喜歡呦!」

這次換他說不出話了,他第一次遇到有人見到是這種反應。

「對不起?」樂芙無法猜到他的想法,只好這麼說。

「我不習慣有人這樣說,可是沒關係。」

「樂芙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希諾,這是我的名字。」

「你是怎麼被抓的?」

「我是史萊姆,史萊姆本來就是沒有智慧的生物,繁殖不過就是從別人的身體分裂出來的事,我也是這樣出生的,那不算是有父母親吧?我現在之所以是這個樣子,算是被『改造』出來的。」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而被改造。當我被賦予『智慧』的時候,我就是這樣樣子了。」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我的同伴都沒有『智慧』,讓我很孤單。我……我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人願意了解我。」希諾說到這邊,有點哽咽。

希諾強自把話說出來,感到有點吃力:「因為我……因為……」

「我知道了。」樂芙走上前,想起卡洛琳也曾對她這麼做。她輕輕抱著他。「可以不用說了。」

希諾的心情突然像持續膨漲的氣球一樣,經樂芙觸碰以後,那些氣馬上凝結為水,自他的眼睛滾出來。

「對不起,樂芙不該問那麼多。」樂芙鬆開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沒關係,這是我第一次哭泣,原來這是哭泣的感覺。」希諾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表達謝意的,謝謝妳沒有揭穿我。」

「沒關係。」樂芙的笑容有點悲傷。「樂芙希望你可以逃出去,所以,快逃吧!」

「如果妳想的話,我可以幫妳逃出去。」

「外面有很多人在。」她指著窗戶的柵欄,同時表示她沒辦法像他一樣自由變形。「樂芙逃離這裡,雅爵會找不到樂芙。」

「他知道。」希諾點頭。「雅爵是誰?」

「是樂芙的……教父。」樂芙說得有點遲疑。「雅爵也被抓起來了,但是樂芙希望他能救我,這樣我們不會走失。」

「妳確定他會來救妳嗎?」

「樂芙,不確定……」

「雖然我很想先走,不過我還是陪妳吧。」希諾看著旁邊說:「我不會說這是因為我沒地方去的關係。」

「咦?這樣好嗎?」樂芙雀躍的表情出賣了她的說法。

「嗯……」希諾露出生硬的笑容。

 

13.

哲雄‧薩那帶著康德與肖那,在會議廳等候愛德溫。自愛德溫抓到母樹的女孩已經過了一天,他想知道初步調查是否穩合。

這一次愛德溫帶著助手前來,哲雄一見到他,一心繫於納瑪索帝國的未來,不顧禮數先上前詢問。整個會議廳,只有他們五個人。

「結果如何?」哲雄的聲音經過一夜變得更加蒼老。

「幾乎很吻合。」愛德溫一派輕鬆地說。「我們有一座可以模擬人腦的機器,試圖開發可以施展四元術的機器。這一直是我們所有開發最困難的方向,可惜只有微量的四元術。但那成為研究裡最佳的工具,它可以每天施展四元術的念態裡測出力度的差距,並構成有跡可循的數據,那是我們得知四元體越來越穩定的線索。」

「我不太懂你們的測量知識,可否直接說出重點?」哲雄發無奈的笑聲,抬起蒼老的出手要他停止。

愛德溫點頭,頓了一下。「簡單來說,我們檢查了女孩的身體,推測她的年齡,並從過去數據的變化推算,發生四元體穩定的時間與女孩出生的時間只有一天的落差,條件相當吻合。我們會盡量找出其他方法去證明。」

「這樣就夠了。」哲雄搖頭。「足以成為殺了她的理由。」

「不,我還找到其他可以探索的方向,也可能是證明的另一途徑。」愛德溫說:「她的身體周圍往往有濃密的四元體。」

「歐普修斯!」哲雄不敢相信。「她是一棵活的母樹。」

「可以這麼說。」愛德溫請助理拿出來。

助理從隨身的皮包取出一根圓柱狀的玻璃瓶,裡頭是粉紅色的髮絲。

愛德溫接過玻璃瓶,對著肖那。「隨便施放四元術。」

肖那不喜歡納瑪索帝國以外的長官對他命令,在哲雄的嚴肅臉孔下,他不情願從手掌燃起火燄。

火燄呈現黃色,不是平常的紅色。

「連頭髮都有這樣的效果,何況是本人?」愛德溫說明。「因此,我得把她帶回去研究。」

「本王希望可以派人護送。」哲雄不想要再有什麼意外。

「放心吧,敝人已經派測試武器的戰鬥員前來,他們都是很厲害的高手。」

「是嗎?」逮到機會,肖那就想嘲弄。「沒有武器,他們還不是廢物?」

「沒有四元術,你恐怕也不過是莽夫。」愛德溫在他還口以前笑道:「別急著生氣,敝人這是恭維的意思,尤其是『莽夫』這字眼。」

「你是說我連莽夫都不如嗎?」

「這不是我的問題。」愛德溫無所謂地說。

「歐普修斯!你……」

「別太放肆,肖那,我隨時可以找人取代你。」哲雄的話讓他乖乖住口。「我已經派兵駐守,至少讓我見你們安全離開因斯坦城。」

「當然好。」

「記得我們的協議。」哲雄擔憂愛德溫不會殺了母樹女孩,卻又不得不履行他們的交易。他輕輕一嘆:「我要知道塞恩斯那邊的消息。」

「他們已經得知各王已經被殺,對這件事相當憤怒。不過在我的說明之後,他們正各自籌備下一任國王上任儀式。我想你不需擔心,不管是什麼文明,什麼人種,對於權力的慾望都是一樣的,我猜他們各自的王儲都巴不得可以盡早坐上王位。」

「我只怕他們對目前的和平不滿意。」哲雄淺淺一笑,政局版圖的變動往往有新的衝突待解決,他暗自希望他們不會因為知道納瑪索這頭老獅子已經老矣而露出準備攻擊的犬齒。

「貴國若有需要,敝人很樂意賣一些武器給你們。」愛德溫微笑。

哲雄會心一笑,沒有回答。

 

14.

「告訴我,我頭上那個天殺的頭罩長什麼樣子?」

經過一天的時間,雅爵仍然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早些時間,他曾試把頭用力撞著地板來破壞,頭罩一點損傷也沒有,顯然有良好的防撞設計。

他放棄撞頭這個選項,他也拒絕再做一次,頭罩讓他的頭隱隱作痛,撞頭只會讓他感受更加劇裂。

因此他決定試著理解構造去推測使他無法施展四元術的原因,沒有鏡子,他只能請帕德鉅細靡遺地描述,看有沒有破解的辦法。

「半圓形,像個頭盔。」帕德回答。

「真是驚為天人的發現,還有呢?」雅爵發揮耐性。

「它是白色的。」

「這下我們知道設計者有時尚感。還有呢?我希望你可以再看仔細一點。」

「它就長這樣,老子看不出來。」

「至少我們知道讓我無法施展四元術的構造都藏在裡面,拜託!用心觀察!」雅爵伸出頭要他再看仔細一點。

「它很適合戴在愚蠢的人身上。」帕德乾脆這麼說。

「帕德,我真的不想再跟你吵架。」雅爵揮舞雙手,發出金屬敲擊的聲音。

「你可以不用從頭罩思考如何掙脫,你太依賴四元術了。」帕德不以為然。

「你說的沒錯。讓我想想,把我的手弄斷好伸出手銬?不可能!我的手又粗又肥。把腳弄斷?這更是愚蠢的行為!打斷限制我移動的鍊條?也許值得一試,但是等我成功大概過八百年了。」

「也許等你餓瘦一點。」帕德瞟他一眼。

「沒錯,那至少不用八百年,不過到時樂芙也永遠見不到了。」

「你可以從你吸血鬼的身體上思考,有什麼特質可以利用?」

「就算有我看也不行,我曾經吃下罪石,那讓我不像以前的吸血鬼不再那麼懼怕陽光,只剩下容貌罷了,而這也是我可以吃人類食物的原因,也是讓我發胖的原因。」

「你能行動的範圍比我大,最好再多想想。」帕德希望他能想通這件事。

「你說的倒輕鬆!」雅爵連吸血鬼有什麼長處都不知道,更遑論從自己身上挖掘什麼,要是有的話他也早就發現。

他決定把希望放在帕德身上。

「你呢?你那食屍鬼的身體有什麼長處嗎?」

「老子只感覺這副身體可以做很敏捷的動作,可做很多老子以前沒辦法做到的事情。這副身體只有這個優點,沒有其他的。」

「你那麼厲害的劍術是因為這點的關係嗎?」

「不,那是歐菲索教我的『王流』。」帕德解釋:「王流的重點在於瞬間的爆發力,我們稱『勁氣』,還有克敵制勝的洞察力,可以在戰場上以一敵眾。食屍鬼的身體雖然在敏捷度上有幫助,主要還是這套劍術的關係。」

「那個『勁氣』是什麼意思?」帕德這番話引起他的興趣。

「『勁』與『氣』。『勁』是一種力量,『氣』則是一種呼吸。歐菲索在是在極東大陸學到的東西,他把他融入到他創的劍術之中。」

「聽起來很有意思。可以教我嗎?」雅爵期待地看他。

「或許你可以學『氣』的部份。因為可以運用在氣之術裡。」

「等等,氣之術?你是說四元術的氣之術?」

「嗯。」

「你會四元術?怎麼不早說?」雅爵大罵。「我一直以為你不會。」

「老子是會,但不是像你們一樣。老子是用在體內,配合呼吸的方式和位置。那是王流之所以會有那麼大的破壞力的原因。」帕德沒好氣地說:「我從小就被歐菲索訓練,氣之術已經與我的呼吸融合在一起,我根本沒辦法像你那樣飛,也不知該怎麼去施展。」

「既然有那麼大的破壞力,怎麼無法掙脫?你揮一劍就有巨大的破壞力,照理來說,應該可以掙脫束縛你的鐵環。」

「那是劍術!老子沒有拿劍,無法藉由劍去發揮!」帕德翻起白眼。

「那你怎麼不試試呢?沒有拿劍的方式?」

「『勁氣』確實是一種基礎,適用於各種武術。你說的是拳法家的領域才辦得到事情,我只是一名劍士,沒有劍,頂多是實戰經驗豐富的普通人。」

「我認為理論上是可以辦到的。」

「你說得沒錯,可惜老子不是天才。」

「好吧,我們又回到原點了。」

雅爵萬念俱灰,就在他打算再用頭撞地板撞到自己變成白癡為止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後來雅薇死去的時候,已經變吸血鬼的他變得很想吸血,那種嗜血的慾望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但他始終沒喝到血,因為他把罪石吃了。

假設他喝了血,會有什麼效果?

昏暗的光線中,他看著自己的雙手。

「帕德,也許我有方法了。」

「因為你頭上的突然頭套壞了嗎?」帕德暗諷。

「我想起我沒有喝過血這件事。」雅爵沒好氣地回答。

「那就喝看看。」帕德打量他的身材。「我認為你喝你自己的血一點應該不礙事。」

「顯而易見,只是我沒辦法想像會有什麼風險。」

「我想風險是會讓你變得更像吸血鬼。」

「謝謝你的提醒。」雅爵嘗試在手腕的動脈上咬一口。

他感到一種鐵澀味,這種味道慢慢轉為一種妙不可言的美味,讓他想再嘗一口。

他抑制了這種慾望,仔細感到身體有什麼變化。

靜待幾分鐘,什麼也沒有發生。

「好吧,看來是……」雅爵說到一半,一種嘔吐感讓他反胃,他忍都忍不住,用力吐了起來。

「你還好嗎?」

雅爵伸出手要他等等,一吐再吐。

直到他感覺再也吐不出什麼來的時候,他抬起頭,眼睛泛起紅光。

「真是糟糕的經驗。」雅爵吐到嘴巴都快闔不上。

「你的眼睛現在是紅色的。」

「是嗎?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雅爵看著自己的雙手。

好像不太對勁。他發覺自己的手銬一點重量也沒有。

他用力張開手臂,手銬像紙一樣輕易拉斷。

雅爵覺得很神奇,看著帕德,後者揚起嘴角。

他用力敲碎頭上的頭罩,抓碎腳鍊,身體完全自由了。

「沒想到這就是吸血鬼的力量?」雅爵邊說邊把帕德的鐵環輕鬆摘掉。

「要實驗你的身體,先出去再說。我要找我的王劍。」帕德走了幾步,腳步竟有點虛。

「你還好吧?」

「很久沒吃東西的關係。」帕德搖頭表示沒事。

雅爵點頭,把鐵欄杆拉出可以通過的大小,兩人走出去,到鐵門前。

帕德讓開,雅爵朝鐵門用力踢一腳,門板馬上凹陷,他用盡全力再踢一腳,鐵門被踢飛。

二個走出門,眼前是兩排一間又一間的牢房。牢房裡的囚犯大都是身份地位低的四元人,他們都戴上頭套,很訝異雅爵等人是怎麼辦到的?

一名獄卒正好迎面走來,他穿著灰色的制服,他本來還在教訓其中一位囚犯,一見到雅爵等人,馬上掏出槍攻擊。

雅爵馬上飛起,帕德則壓低身勢,以極快的速度閃躲。

獄卒馬上被壓制在地,發出慘叫。四周的囚犯都大聲叫好。

「說,我們的武器在哪?」雅爵壓著他問道。

「在……外面……」獄卒痛苦地說。

「帶我們去。」

獄卒面有難色,雅爵緊箍他的手臂,讓他痛得叫道:「好……我帶你們去。」

「在這之前……」雅爵要帕德顧他,他隨意走到一個囚犯前,問他是哪把鑰匙。

獄卒認了一把,雅爵把門打開,幫該位囚犯弄壞頭套。他打開五個房間。

「接下來這就是你的工作。」雅爵對第一位被救的囚犯說,用視線指著獄卒,要他繼續做。

「各位,祝你們好運!」雅爵用眼神暗示帕德,帕德放開獄卒,走了出去。

雅爵跟上,所有囚犯在他們身後歡呼。

「真沒想到我有這麼一天。」

「你是指救犯人?還是成為犯人?」

「都有。」

他們走出門,一名獄卒正要進去,帕德眼明手快地把他放倒。

現在他們在一個更大的房間,房間是圓形,有好多門後是剛剛那樣的走廊,關了許多囚犯。

雅爵認出其中一個門就是出口,他悄悄打開縫觀察,出口外就是大廳,那裡有很多穿著灰色制服的人。更外面則是站了許多納瑪索士兵。

想要拿回武器,就到外面才行。

「我們的武器在哪?」雅爵回過頭,用惡狠的表情問那位獄卒。「我沒有耐性,你最好快說個明白。」

獄卒很快說明他們的東西在大廳旁的房間裡頭。

「果然……」他沮喪地問帕德:「看來得穿他的衣服溜出去,順利的話,可以在沒有被察覺的情況下順利得手。」

「這是你的工作,老子以前是先鋒部隊。」帕德斬釘截鐵地說。

「我也希望這個部份由我擔綱,以免你找不到。」雅爵看著自己的肚子。「你認為我穿得下他的衣服嗎?」

 

幸好制服還配有鴨嘴帽,可以掩蓋帕德的臉孔。

「加油,知道怎麼打開門吧?」雅爵拍拍他的肩膀,瞥了一眼身體光溜,被打暈的獄卒。

「廢話少說。」帕德穿塞恩斯人的衣服穿得很彆扭。

帕德打開門,走了出去,逕自往放武器的房間裡邁開腳步。

雅爵透過細小的門縫替他擔心。

大廳外的守衛,一見到帕德,就說:「傑克,我不是叫你去找約翰嗎?」

帕德停下腳步。

雅爵倒抽一口氣。

帕德繼續往前走,當做沒聽到。

「喂,傑克。」

那人追了過去,似乎察覺不對,帕德趕緊把門打開,進去。

許多人也覺得不對,跟了過去。

雅爵扶著額頭,知道情況不妙,衝了出去。

他先是用土之術封住所有人掏出的槍,膛炸聲四起,引起外面納瑪索士兵的注意。

這時,許多囚犯魚貫而出,雅爵暫時鬆一口氣,對他們說:「朋友們,要出去,就得打這場仗了。」

那些囚犯大喝一聲,紛紛闖出去與士兵們火拼。

帕德在這時走出來,對他說:「你的武器我沒找到。」

「算了,不重要。」雅爵用火球把其中一個牆壁轟出一個洞。「你的演技真爛!」

「老子說過,以前是先鋒部隊,不是專門搞偷偷摸摸的事。」帕德從牆洞跳出去。

雅爵也跟著飛出去,外面有很多士兵,但囚犯也不少,只是很快就被殺害,情況再過不久就會被壓制。

這裡是管理局附近的監獄,雅爵完全不知道該往哪找樂芙。

「先去抓一位納瑪索士兵。」帕德當機立斷,衝進敵陣裡。

雅爵跟著他,也只能這麼做,他們迅速地衝進人陣,帕德三兩下把一位與囚犯打鬥的士兵制服,雅爵跟著抓住他,他們躲到隱密的地方。

雅爵突然覺得陽光變得更加刺人,他的皮膚漸漸紅腫,他不想去管。「說,愛德溫把那個女孩藏到哪去了?」

「我死也不會說的。」納瑪索士兵展現為國捐驅的氣概。

這果然不是好方法,他抬頭望了帕德一眼,帕德舉起劍,想用劍逼他講,可是他對這種士兵無法下手。

至少得得到線索。雅爵思考一下,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雅爵教士。但你現在是犯人。」

「很好,看來你還認得我。」雅爵用眼神要帕德鬆開一點。「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逃獄嗎?」

士兵搖頭。

「這是哲雄國王的暗令。」雅爵說明:「因為塞恩斯聯邦的王都死了,他得找個代罪羔羊。在那之前,納瑪索帝國有更大的危機。」

年輕的士兵看著他和帕德,眼光有點猶豫。

「你知道四元術快無法使用了嗎?」

士兵搖頭。

「這就是危機所在,那個女孩是關鍵,不能輕易把女孩送出去,否則的話,納瑪索帝國很快就會成為待宰羔羊。你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

士兵點頭。

「現在你有一個創功的機會,告訴我們,愛德溫把她藏哪去了?」雅爵要帕德完全鬆開他。

士兵得到解脫,聽完雅爵這番話,他沒有反抗。「我不確定。」

雅爵失望地看著帕德。

「但是,我有聽聞,我們有很多弟兄在北邊待命。」

「為什麼待命?」雅爵掩飾自己的期待問道。

「我不確定是什麼,但我知道在這裡納瑪索士兵,除了這裡和國王住處外,剩下就是北邊了。」

「你做的很好。」雅爵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你的弟兄這件事,我們還得完成任務。」

士兵站了起來,對兩位敬禮,回到人陣裡。

「你很適合搞偷偷摸摸的事。」帕德評論道。

雅爵對他裝出無奈的笑容。

 

15.

儘管愛德溫向哲雄允諾會在必要時殺了母樹女孩,哲雄還是很擔心納瑪索帝國的未來。

納瑪索帝國與塞恩斯聯邦的關係讓他不安,四元術消失的可能令他恐懼,這一切的核心都在四元體即將改變。

其實有那麼一絲的懷疑在哲雄的腦海裡──如果這只是愛德溫的騙局呢?然而在他見到那粉紅色的髮絲所帶來的魔力之後,他的懷疑完全粉碎。

而且開始感到後悔。和愛德溫的協議要付出的代價太高!

這下不論是面對塞恩斯人或是愛德溫,納瑪索帝國今後只能處於被動的地位。

情況相當不利。

身上背負著納瑪索帝國的未來,他徹夜未眠,一直在琢磨未來的治國方針。他在因斯坦城的住房裡,觸目所及都是塞恩斯人創造的東西。他沒有刻意要人裝飾成在納瑪索帝國的樣子,他知道他得多多認識塞恩斯人的測量文明。

也許四元術可以比塞恩斯人所製造的事物還方便,後者卻充滿智慧。

他認為四元術也是一種「智慧」,與測量文明不一樣的地方是,四元文明是分門別列,以代代相傳的經驗,組織出自成一格的學問與文化。

但不像測量學問,可以不斷延伸,形成融會貫通的系統。

四元文明就像母樹,不論母樹的樹根延伸到多遠,還是源自母樹;測量文明則像海洋,不論河流源頭多遠,最後還是匯向大海。

他開始以欽佩的眼光去看待塞恩斯人。

他決定,不論是四元體是否會影響四元術,納瑪索帝國……不,四元文明必須改變。

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考。他請康德為他開門。

「報告國王。」因斯坦城的管理人帶著誠惶誠恐地說。

「怎麼回事?」

「雅爵和那個怪物逃了。」

哲雄怒罵一聲,管理人的表情很難堪。

「陛下,那個女孩。」康德提醒。

「我知道。」哲雄喚著肖那,他知道不能再有變掛了。「用最快的速度把首都那支隊伍傳喚過來。在那裡待命的士兵加強戒備。」

「是。」

「還有。」哲雄要他過來。「必要時,殺了那女孩。盡可能造成誤殺的樣子。」

「在下領命。」肖那冷笑。

 

因斯坦城的北方,有一輛大型的鐵甲車。鐵甲車可略為分成兩個部份──前面的駕駛艙與後面的置物箱,樂芙就在後頭。

駕駛艙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裡頭除了駕駛的位置,另外還有許多通訊儀器,這是奧登身為商人必備的設施。

奧登坐在後頭,與塞恩斯聯邦的人通訊。四良在旁邊閉目凝思,兩位從基地來的戰鬥員本來負責抓到樂芙,現在人已經在車內,他們百無聊賴,調整自己的武器。

「主人,還不走嗎?」四良見奧登結束通話詢問他的意思。

「我有東西不見了,我還在等它的下落。」奧登指的是希諾。

事實上,他是在等待。他沒有說出口的原因,是因為他沒有把握。

塞恩斯聯邦的各王都死去,那根本就不是帕德所為,他心裡很清楚。

「需要屬下去找嗎?」

「嗯……倒是不必,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奧登吩咐駕駛準備離開。「既然剛忙的都忙完了,是該走了。」

不料,話才剛說完,納瑪索士兵就來告知對他們不利的消息。

「愛德溫大人,雅爵和帕德逃走了。」士兵從艙門走進來。

「因斯坦城的監獄也太爛了!」其中一位塞恩斯人抱怨。

「應該說因斯坦城的從沒預料會關住這兩個強者。」奧登頗為無奈地搖頭。「為了與塞恩斯聯邦交涉,我沒有做好防範,也是我的疏忽。」

「要直接除掉他們嗎?」四良問道。「再僵持下去,您的基地會曝光。」

「你說的沒錯。」奧登雖然聲稱是要往塞恩斯聯邦的方向,但其實他是要筆直地朝北方前進。那是才是真正的方向。

納瑪索帝國與塞恩斯聯邦都沒有人知道,愛德恩企的研發部門在何處。

「看來我可能也要出馬,是該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奧登站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屬下想挑戰帕德。屬下想證明,我比帕德還要強。」

「有榮譽心是好事。但是我現在不能再承受失敗的風險。」奧登說:「在這個地方待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十分鐘!不,給我五分鐘!」四良堅持。

「……好吧,給你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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