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萊

13.

我們來到一間麵館吃飯。

這間的特色就是便宜又大碗，我抱著一餐抵三餐的心情帶潔安來到這邊吃飯。

麵館的空間並不大，老闆放置了五排可以同時坐下約莫十個人左右的大長桌，前後各放著一條長長的板凳，有時客滿的時候，室內吃麵的客人得肩併著肩吃東西，桌上若有人點小菜，常常還會發生夾錯盤的情況，不過大家都知道這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還會彼此請來請去，有人甚至還因此交起朋友來。

我把這間店的文化告訴潔安後，坐在我旁邊的潔安聽得嘖嘖稱奇：｢真想不到原來台北還有這個地方。｣

｢那當然。可惜現在還早，大家一進來會先找牆邊或是沒人的地方坐。｣我說。這地方也是我找準客戶的根據地，只是都還沒有認識到什麼人就是。

｢那這裡應該也是開發客戶的好地點。｣潔安環顧一下四周說。

｢是呀，所以我常來。｣真想不到潔安也會想到這點。

｢那進行的如何？｣潔安看著我問道。

｢還沒認識到。｣我苦笑道，接著說：｢如果你常來會比我早一步找到吧？｣

｢又是因為我是正妹的關係嗎？｣

｢因為你心地善良，做人誠懇。｣我馬上反駁。｢還有，正妹不能總說自己是正妹。｣

｢為什麼？｣

｢因為水面。｣

｢什麼意思？｣顯然她聽不懂台語。

｢自以為的意思啦。｣

｢哪有，我是照著你的話說的，我平常都不說自己是正妹的。｣

｢好吧。｣我笑笑，不再逗她。

話一說完，老闆也端來我們點的東西。我點了一碗大滷麵，潔安則點了一碗陽春麵。

｢好大一碗。｣潔安驚訝地說。

｢這也是我常來的原因。｣我為她拿一雙衛生筷，自己也跟著打開。

｢可是我吃不完。｣潔安看了我一眼。

｢吃不完就別吃吧。｣我邊說邊夾起麵，呼嚕嚕地吃了起來。

｢這樣很浪費吧？｣潔安皺著眉頭說。

｢先吃再說囉。｣我不以為然，繼續吃麵。

於是，我和潔安靜靜地吃起麵。由於時間還不到中午的關係，客人少的可憐，我與潔安在中間的位置各自吃的麵，讓電視裡女主播的聲音填滿我們吃麵的沉默。

也許是沉默的關係，我這才發現我竟然正與潔安吃飯，幾個小時以前我們不是還不認識對方嗎？

沉默的時間越拉越長，我吃麵的動作卻越來越慢。除了大滷麵飄逸的濃郁香氣，我還聞到潔安身上的陣陣香味，那香味並不濃厚，反而有一股清爽的淡淡果香，不仔細聞，還真聞不到那種甜甜的香氣，但聞了之後，會讓人印象深刻，可口的讓人想嘗一口。

我忍不住偷偷瞧她一眼，本來她正把垂下的秀髮撥到耳後，好專心吃麵，發現我的視線後便抬起。我假裝脖子有些酸痛，扭了一下，像是要表明｢我不是在看你｣那樣看了回去。潔安見我的視線又停在她身上，正在看我的眼神又縮了回去。

彼此的視線來來去去，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想說點什麼填補空白而又作罷，畢竟那樣的感覺讓人捨不得破壞。

潔安靜靜地吃麵，似乎也沒打算說什麼。

可是不一會兒，就有一對學生情侶打擾我們吃麵的寧靜。

在我的左邊，我聽到長長的木板凳發出快支持不住的哀號聲，我下意識地往左一看，情侶選在我旁邊落座。男方像是的體格像是角力選手，體格高大，但大概是很久沒運動了，所以像是發福的角力選手；女方顯然小隻許多，不過那是與男方相稱之下，事實上還是有些福態。兩人勾著手在討論要點些什麼。

並不是我對肥胖人士有些偏見，而是還有那麼多可以坐的地方，偏偏選在我和潔安旁邊，我無法了解他們的用意何在，比較擔心的是老舊的板凳會不會受力不均而崩裂。

我不禁眉頭緊皺，突然要移動位置對人家也有些失禮，只好偷偷向潔安抱怨：｢你重心夠穩嗎？｣

｢什麼意思？｣潔安無法意會我的話。

｢我怕板凳突然斷裂，你會摔到地上。｣我盡量用氣音說：｢不過你應該自己有買保險吧？｣

｢你很壞耶。｣潔安笑罵，偷偷打我的手臂一下。｢吃東西吧。｣

於是我不再說話，靜靜享用我一天的大餐。

我一邊吃麵，一邊注意情侶的互動。他們正看著牆上的價目表，討論要吃什麼。

｢鼻鼻，你要吃什麼？｣女方摟著男方的手，親睨地問道。那故意尖著的聲音任誰聽了都會起雞皮疙瘩。

｢妮妮你說呢？｣男方反問道。

是｢Baby｣與｢Honey｣的睨稱嗎？我的頭皮突然有點發麻，難道是老闆在麵裡加了什麼調味料嗎？

｢我肚子不餓餓，喝湯湯就好了。｣女方噘起嘴道。

｢那要喝哪一種湯湯呀？｣男方扶著女方的腰問道。

｢我想要喝酸辣湯，可是鼻鼻你說，會不會太辣辣呀？｣女方抬頭，楚楚地看著男方。

｢我也不知道耶妮妮。男方也迎上女方的眼神，深情無限。

｢那怎麼辦呢？｣

｢那就叫一碗看看吧，妮妮你說好嗎？｣

｢好棒好棒。那這樣我還想叫麵麵，可以嗎？｣

唔……不是只說喝湯就好嗎？我有一種想提醒的衝動。

｢好啊，你想叫什麼麵麵？｣

｢牛肉肉。｣

｢嗯，我也要牛肉肉，那另外再叫水餃餃好了。｣

｢我也要吃水餃餃。｣

牛肉肉和水餃餃是牛肉麵和水餃的意思嗎？

我忍不住轉過頭看著潔安，沒想到潔安也正偷偷看他們，發現我轉過頭後，跟我一起偷偷笑了。

不一會兒，老闆端了酸辣湯、兩碗牛肉麵和一大盤水餃端在他們面前。

｢討厭啦，鼻鼻，有一點點燙燙的，你幫我吹吹，好不好？｣女方嗔道。

｢好的妮妮。｣男方為她用湯匙舀湯，細心地吹涼。

｢那我餵你吃水餃餃？｣女方趁男方在吹涼的時候，為他夾了一顆水餃。

｢謝謝妮妮。｣男方說完張嘴。

這對情侶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餵來餵去。

我突然覺得手一點舉箸的力氣也沒有，倒是有力氣翻桌。

而潔安則是偷笑到快內傷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了，潔安用手臂頂我一下。

我轉過頭去。

｢鼻~｣潔安故意用酥麻的聲音說，她的聲音本來就輕柔，聲音變得更加嬌媚。｢人家的麵麵……｣

我馬上識趣地說：｢妮~你的麵麵怎麼了？融化了嗎？｣

潔安被我的話差點笑出來，豎著眉毛嗔道：｢不是啦，討厭，人家的麵麵吃不完了。｣

｢那怎麼辦呢？妮~｣我裝出很慌張的表情。

｢你的嘴嘴過來，我餵餵。｣

坦白說，我聽了她的話有些猶豫，不過想想只是有趣，無傷大雅，便依言張嘴，潔安便把她的麵在湯匙上細心捲在湯匙上，放入我口中。

｢好吃嗎？｣潔安問道。

｢嗯，妮~你餵的麵麵好好吃哦，我快升天了啦。｣我邊嚼邊說，一副大開眼界的表情。

｢真的嗎？我再餵餵，來，嘴嘴張開。｣

旁邊的情侶大概是見我們突然｢恩愛｣起來，有一種輸人不輸陣的較勁意味，竟然變本加厲起來。

｢鼻鼻……｣女方開口了。

｢怎麼了妮妮。｣男方附和道。

｢你的嘴角角有渣渣。｣

｢那妮妮你幫我吃掉。｣

｢你好壞壞哦。｣

｢親親！｣

兩人竟然就這樣互相啄對方一下。

我與潔安看著對方，各自愣了一下。

這……要拼嗎？

潔安輕輕歪著頭，微瞇著眼，微笑看著我，像是在徵詢我的意見。

我眉頭微皺，仍然笑著，嘴巴緊閉，表示算了。潔安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我不想亂來。

我們只好恢復平常的樣子，繼續吃麵。

然而，旁邊的情侶卻囂張起來了。

｢妮妮，你看旁邊的情侶好遜喔，一點都不愛對方。｣男方的聲量有點大，像是故意說給我們聽的。

｢對呀，還是我們最愛對方了，我們隨時都可以愛的表現！｣女方也跟著加油添醋。

靠！那根本不是愛的表現，是公然猥褻吧？本來心情不大好的我，沒來由地不爽起來。

正當我想要想些適合我和潔安的關係，又可以反擊他們的點子，潔安酥麻的聲音又出現了。

｢鼻~｣

｢怎麼了？妮？｣我轉過頭看著似笑非笑的潔安。

｢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怎麼啦，妮？｣

｢你知道我愛你的意思是什麼嗎？｣

｢什麼意思呢？｣我順她的話問道。

｢我愛你的意思就是，了解對方的感受，依照他所要，所選擇的去支持他，並包容他。｣

｢哦，原來如此。｣還真是絕妙好句，我點點頭，顯然她有什麼事想做，所以我問：｢那妮妮想要做什麼呢？｣

｢鼻鼻，我突然想要扮鬼臉，你陪我扮，我們看看我們的鬼臉一不一樣？｣

我笑了一下，總覺得明白她想要幹嘛：｢好呀。｣

｢一、二……｣

｢三！｣我同潔安一起喊，也一起扮著鬼臉。

我跟她扮出在便裡商店外的鬼臉，然後一齊對著旁邊的情侶伸出舌頭。

｢ㄌㄩㄝ！｣我與潔安異口同聲。

那對情侶著我們傻眼，我們像是快閃族一樣裝沒事，然後各自拿著自己的東西走出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