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萊

3.

公園裡，大明在公園椅上，獨自發愣。他以體力透支的癱軟姿勢靠著椅背，脫下的西裝外套擺在旁邊，連同那朵玫瑰花。

大明沒有回公司繼續上班，他還真不知道這種糟糕的情緒該如何繼續工作，於是走著走著，走到公園的時候，他索性走進去，挑了一個公園椅坐著發愣。

一對情侶在曾經在他旁邊坐下來談情說愛；一位老人曾在他旁邊聽著收音機看書；一位溜狗的婦人曾在他面前經過，她的哈士奇在他腳邊抬起腿往他的小腿尿尿，他通通都無感，說是彌留狀態也不為過。

整個下午，大明幾乎是以這個姿勢度過的。他沒有任何心思去想接下來要幹什麼，只是不斷放空。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可以這樣坐一輩子。

其實大明無法理解，為什麼筱真的問題回答不出來？以一個在廣告業混的小伙子來說，要應付客戶各種莫名其妙的要求是家常便飯，各種簡直是在找碴的問題他也能硬掰，像這種「你喜歡我哪裡？」這種簡單的回答為什麼答不出來？

不提這越想越後悔的經過，大明轉念又想，為什麼店長說他已經告白七次了？而自己卻一點記憶也沒有？

難道是像今天這樣，連支字都未提，就被誤認為是告白嗎？

或者說，是騷擾？

而且是在自己無形之中讓對方認為是在騷擾她？

大明越想越不對，自己好歹是能言善道的人，待人接物的禮數可是一分也不會少，怎麼可能與筱真說話的時候造成筱真的困擾？

難不成自己是那種臉部肌肉不動，就已經是猥褻表情，光是存在，就像在騷擾人的變態大叔嗎？不不不，大明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帥哥，但至少還摸得上型男的邊緣。

天色漸暗，儘管時值春天，還是蘊含些許冬天的寒意。這時一陣陣冷風吹起來，大明也只是打起哆嗦，沒有任何打算。但是在公園裡逗留的人越來越少，夜燈亮起，白光灑落在他身上，他驚醒過來。

同時，也發現他身旁坐了人，而他完全沒有查覺。

這個人身穿暗紫色的西裝，身形瘦長，讓人瞧不出性別，也瞧不出年紀。他/她的頭髮有些長，往後梳理，束起短短的綹；深邃的眼眸，如化妝般有細長的黑色眼線，有一種媚惑，竟也有一種剛毅。皮膚蒼白得讓人感到一股冷冷的鬼魅感。

「失戀嗎？」他/她的聲音低沉而蒼老。

「我不確定？感覺像是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可是仔細回想卻是一片空白。」大明八成是太沮喪，沒有因為他/她的樣子感到不安，自然地接他/她的話。

他/她笑了。雖然說是笑，其實並沒有笑出聲音，大明一看他/她的臉就知道他/她並不是愛笑的人。

「我這狼狽的樣子應該很好笑吧？」大明並不在意他/她的出現。

「我不是笑你的樣子，而是笑你的形容。依我看那不是戀愛，是單戀。」他/她的視線在大明身上游移一下，收起視線。大明突然覺得他被看透了。

「喔，你說了算。」大明不置可否，調整坐姿，不打算與他/她爭辯什麼。

「要不要我借你一樣好東西？」

「我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個我愛的女人，你拿的出來嗎？」

「我是拿不出來，不過……」

聽完大明的話，他/她從西裝暗袋拿出兩個五十元並排大小的發條，發條整體是象牙白，把手有一個8字形的輪廓。

「這是什麼？」大明無法理解這小巧可愛的發條頭是拿來幹嘛的。

「萬能發條，它可以讓任何東西依你所想的情況動起來，不管是有生命還是無生命的東西都可以，但有時間限制就是。」

大明一臉狐疑看著他/她，這麼晚了有瘋子出沒也是正常的。

他/她查覺大明的心意，說：「那朵玫瑰花拿來。」

大明依言拿給他/她。

他/她接過玫瑰花，把發條沿伸的細長圓柱貼在玫瑰花的莖上，發條竟然牢牢地附著在花莖上，沒有掉落。

「現在它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你想要它做什麼事？」

「為我做任何事？你是在開哪一國的玩笑？」大明嗤之以鼻。

「不信的話你隨便說說不就知道了？」

「好啊，那就唱歌吧？一朵玫瑰花唱歌應該挺新鮮的。」大明想都不想地說。

他/她把發條上了一圈，鬆手。

玫瑰花竟然就這樣唱起歌來，花瓣像嘴唇般一張一合，而且唱得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嚇得大明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她把玫瑰花遞給大明，要他檢查有沒有任何機關。

大明拿起玫瑰花，仔細端詳，看不出有什麼端倪，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一會，發條停止轉動，玫瑰花的歌聲也停歇。

「這是魔術嗎？」

「不是，是貨真價實的萬能發條。」

「哇靠！你該不會是坐時光機來的吧？西裝裡那是四次元空間袋吧？」大明挪臀靠近，想檢查他/她的西裝裡是不是有什麼玄機。

「你在說什麼？」不明白大明的意思，他/她認真地回答。

「等等，那你借我這個東西……」腦袋動得飛快的大明，停止動作，繼續說：「是要我把發條裝在我喜歡的那位女孩身上，然後，然後她就會喜歡我，跟我在一起？」

「你想用在誰身上我都沒意見。不過被安置上發條的人，意志就會屬於發條的主人，不全然是他自己的。」他/她逕自取走大明手上的玫瑰花，取下發條。「當然，並不會永遠是這個樣子。畢竟只是一個發條，有時間限制，一旦發條停止轉動，被安發條的生命體會完全失去之間所發生的任何事。」

大明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又想到似地反問：「那我把發條安在她身上，不會被人發現嗎？」

「只有主人才看得到發條，你不用擔心。」

「有沒有那麼神啊……那這一個賣多少錢？應該很貴吧？」

「不用錢，我借你。」

「借我？那麼好的東西，你不怕我不還？」

「你以為你可以借多久？」他/她冷笑，手掌上的發條要大明拿走。

大明打量手中的發條，看起來像玩具一樣，還是有些懷疑：「這玩意兒真的那麼厲害？」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